天光微亮,山林間彌漫著破曉前的青灰色霧靄。
秦曄撩開指揮部的門簾,正看見池越背對著門口,站在窗邊係武裝帶。
陽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背和緊窄的腰線,動作間帶著一種閒適又力量內蘊的勁兒。
那皮帶扣似乎有點小麻煩,池越擺弄了兩下,沒立刻係上。
他也沒回頭,仿佛腦後長了眼睛,就知道是秦曄進來了,懶洋洋地拖長了調子:“來得正好,搭把手?”
秦曄腳步沒停,走到他身邊。
沒去看那皮帶扣,反而目光落在他側臉上,語氣平淡無波:“這是在檢驗上級是否體恤下屬?”
他說話時,手指卻已精準地探過去,指尖不經意般擦過池越腰側,利落地幫他把卡住的扣環撥正,“哢噠”一聲扣好。
“哪能啊。”池越這才轉過身,麵對麵站著,距離有些近。
他低頭看著秦曄,眼底含著毫不掩飾的笑和某種更深的東西,像陽光下的深潭。
“我這是創造機會,讓領導近距離考察下屬裝備狀況。”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替秦曄彈了彈肩章上一點微不可察的灰塵,手指碰到硬質肩章,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考察結果,”秦曄沒躲,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
“裝備保養尚可,但使用者操作熟練度有待提高。建議加強日常練習,避免關鍵時刻掉鏈子。”
“喲,這就下診斷了?”池越挑眉,非但沒惱,反而往前又湊近了半分,兩人的氣息幾乎交融。
“那秦師長有沒有興趣……親自指導練習?包教包會那種。”
空氣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繃緊了,又帶著點躍躍欲試的張力。
秦曄靜了一瞬,忽然也笑了。
不是平時那種克製的笑,而是帶著點針鋒相對的意味,眼神清亮地看著池越:“可以。學費怎麼算?”
池越沒想到他接得這麼乾脆,還反將一軍,愣了一下。
隨即笑意更深,幾乎有點痞氣:“學費好說。包吃包住就行。”
他意有所指地環視了一下這間兩人共用的簡陋木屋。
“想得倒美。”秦曄輕嗤,抬手,用指節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池越胸前掛著的望遠鏡,
“先把昨天欠的偵察報告補上。寫不完,”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池越瞬間垮下來的臉,慢悠悠補充,“今晚我睡炕,你打地鋪。”
“嘿!打擊報複是吧?”池越抗議,卻伸手抓住了秦曄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腕,力道不重,但溫度灼人。
“秦曄,你這長官當得,越來越會欺負人了。”
秦曄沒掙,任由他抓著,反而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隻有兩人能聽見:“這就叫欺負了?”
他目光掃過池越的嘴唇,又抬眼看進他眼睛裡,語氣坦蕩得像在討論戰術,“池旅長,你的承受力看來也有待加強。”
池越喉結滾動了一下,抓著他的手緊了緊,眼神瞬間變得深暗,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某種競爭心。
他舔了下嘴唇,剛想說什麼——
“報告!”門外突然傳來衛兵的聲音。
兩人瞬間同時後撤半步,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拉鋸從未發生。
池越的手鬆開了,秦曄也恢複了平時沉穩的神態。
“進來。”秦曄揚聲道,聲音已然平靜無波。
隻有彼此眼中殘留的、未來得及完全斂去的銳利光芒和空氣中那縷尚未散儘的曖昧張力,證明著方才並非幻覺。
他們還在摸索那條界限,試探著從生死與共的袍澤到更加親密的關係之間,該如何自如地相處。
這個過程充滿了這種心照不宣的挑釁、反擊和靠近,笨拙又直接,卻都帶著對彼此全然的信任和坦蕩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