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大意,示意影衛準備好信號,隨時準備撤離或接應。
隊伍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為首之人的輪廓——身材高大,披著玄甲,臉上帶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金屬麵罩,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那人抬手,隊伍在距離廢墟百步之外停下。他獨自一人,緩步向前走來,在淨土邊緣停步,目光掃過廢墟內的景象,最後落在謝無咎身上,抱拳行禮,聲音透過麵罩顯得有些沉悶,卻帶著一種軍人的乾脆:
“末將蘇破虜,奉鎮國公之命,前來接應攝政王與……小姐。”他的目光似乎極快地、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謝無咎身後靠坐在石像旁的蘇瓷。
蘇破虜?謝無咎記憶中沒有這號人物。蘇家軍中層將領他大多有印象,此人氣息沉凝,步伐穩健,絕非泛泛之輩,像是新提拔的?
“鎮國公有何憑證?”謝無咎沒有放鬆警惕,冷聲問道。
那自稱蘇破虜的將領從懷中取出一枚赤銅虎符,以及一封火漆密信,隔著一段距離拋了過來。“虎符為證,密信中有國公手書與此次行動計劃。”
影衛上前接過,檢查無誤後遞給謝無咎。
謝無咎展開密信,快速瀏覽,確實是蘇灼的筆跡,內容是關於接應路線和後續安排的暗語,與他之前約定的部分細節吻合。
他心中的疑慮稍減,但並未完全消除。這一切,似乎順利得有些反常。蘇灼的人怎麼會如此精準地找到這片隱藏極深的廢墟?
他收起密信,看向蘇破虜:“有勞蘇將軍。小姐傷勢沉重,需立刻救治。請將軍安排擔架與隨行醫官。”
“末將已準備妥當。”蘇破虜揮手,身後隊伍中立刻走出四名士兵,抬著一副簡易擔架,還有一名背著藥箱的老者。
謝無咎點頭,轉身走向蘇瓷。
蘇瓷一直緊張地看著這邊的動靜,見謝無咎回來,又看到外麵那些裝備精良、打著“蘇”字旗號的軍隊,眼中露出一絲希冀的光芒。“是……來救我們的人嗎?”她小聲問,帶著一絲期待。蘇這個姓氏,讓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嗯。”謝無咎簡短應道,彎腰想將她抱起。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名背著藥箱、低眉順眼走向蘇瓷的老醫官,在靠近謝無咎身後不足三步距離時,眼中猛地閃過一絲狠戾毒辣的光芒!他手腕一翻,藥箱底部彈出一柄淬著幽藍寒光的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謝無咎後心!
這一下變起倉促,距離太近,速度極快!且那短刃上顯然塗抹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小心!”蘇瓷恰好麵對這個方向,看得真切,驚恐得失聲尖叫!
謝無咎其實一直未曾完全放鬆警惕,在老者眼神變化的瞬間就已察覺,但如此近的距離,又要護著身後的蘇瓷,回身格擋已然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他竟不閃不避,隻是身體微側,同時將懷中的蘇瓷猛地向旁邊推開!
噗嗤!
短刃深深紮入了他的右後肩!劇痛傳來,傷口周圍的皮膚瞬間泛起詭異的藍色!
幾乎是同時,廢墟外那個為首的蘇破虜,臉上露出一個計謀得逞的獰笑,猛地抽出腰間佩刀,厲聲喝道:“動手!格殺勿論!”
他身後的“蘇家軍”士兵,瞬間褪去偽裝,露出猙獰麵目,揮舞著兵器,如同潮水般向廢墟衝殺過來!他們根本不是接應,而是精心偽裝的刺殺者!
而那把刺入謝無咎肩膀的毒刃,更是致命的殺招!
“你……!”謝無咎猛地轉身,左手如電般扣住了那老醫官持刀的手腕,內力爆發,瞬間將其腕骨捏得粉碎!老醫官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但毒素已經順著血液迅速蔓延,謝無咎感到右半身一陣麻痹,眼前陣陣發黑!
“謝無咎!”被推倒在地的蘇瓷,看著他肩上那汩汩流出黑血的傷口,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色和踉蹌的身影,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抓住,痛得無法呼吸!
那一刻,什麼恐懼,什麼陌生,什麼疑慮,全都煙消雲散!隻剩下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撕心裂肺的恐慌和心痛!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連滾爬爬地撲過去,想要扶住他!
而外圍,影衛和暗衛已經與假扮的敵軍廝殺在一起,但對方人數眾多,且早有準備,瞬間便落了下風,險象環生!
淨土之內,謝無咎中毒受傷,蘇瓷孤立無援。
淨土之外,強敵環伺,殺聲震天。
剛剛看到的一絲希望,瞬間化為最致命的陷阱!
蘇破虜(假)提著滴血的長刀,一步步逼近,看著中毒踉蹌的謝無咎和驚慌失措的蘇瓷,臉上滿是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意:
“攝政王殿下,九千歲……沒想到吧?這南疆,就是您的葬身之地!至於這位小姐……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的,畢竟,她可是‘鑰匙’啊……”
鑰匙?什麼鑰匙?
蘇瓷扶著謝無咎冰冷的手臂,仰頭看著那張因劇痛和憤怒而扭曲、卻依舊死死護在她身前的側臉,看著他肩上不斷擴散的黑紫色,淚水洶湧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心會這麼痛……
比在黑苗寨子受儘折磨時,還要痛上千百倍……
謝無咎強撐著意識,將蘇瓷護在身後,染血的左手緊握長劍,冰冷的目光掃過逼近的敵人,最後落在那尊依舊流淌著瑩輝的玉石女像上。
曦巫女……這就是你預示的“歸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