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上下打量了方寒幾眼,那身洗得發白的補丁衣服,比他身後那些待售的女人好不到哪兒去。他嗤笑一聲,吐了口唾沫。
“你?你拿什麼買?”
周圍的村民也跟著哄笑起來。
“方寒,你睡糊塗了吧?你家連米缸都是空的,還想學人家買媳婦?”
“就是,還是個快死的病秧子,買回去直接埋嗎?連口棺材錢都省了!”
隔壁的楊紅梅笑得最是誇張,捂著嘴對身邊的人說:“瞧瞧,這傻小子是想媳婦想瘋了。”
方寒沒有理會這些刺耳的嘲諷。他舉起手裡的饅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兩個。
白花花、圓滾滾的饅頭,還冒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氣。
饅頭一出現,周圍的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死死地盯著方寒手裡的東西,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在這個連糠麩都算精糧的年景,這種雪白鬆軟的饅頭,他們隻在縣城大戶人家的傳說裡聽過。那濃鬱的麥香,勾得人肚裡的饞蟲直造反。
人牙子眼睛都紅了,他這趟走了幾個村子,收上來的“貨色”換的不過是些糙米和銅板,連他自己都吃不飽。
這兩個饅頭,比他這半個月吃的都好。
“這……這兩個饅頭,換她?”人牙子指著白芷柔,聲音有些發乾。
“換。”方寒言簡意賅。
“成交!”人牙子生怕他反悔,一把搶過方寒手裡的兩個饅頭,也顧不上燙,狼吞虎咽地就往嘴裡塞了一個。那吃相,仿佛餓了十天半個月的野狗。
他含糊不清地衝方寒擺擺手:“行了,人是你的了,趕緊帶走,死在路上也彆賴我!”
交易就這麼完成了。
方寒在全村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走到白芷柔麵前。
女孩的頭埋得更低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命運就這麼被兩個饅頭決定了。方寒伸出手,想扶她一把,她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向後縮了一下。
方寒的手僵在半空,隨即收了回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他回頭看了一眼。
白芷柔還站在原地,瘦弱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
方寒歎了口氣,放緩了腳步。
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邁開步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來,始終保持著三五步的距離。
方寒的家,說是家,不如說是個窩棚。
茅草屋頂,土坯牆壁,四麵漏風。當方寒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時,白芷柔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的絕望。
一陣冷風從牆壁的縫隙裡灌進來,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晃了晃,隨即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小臉漲得通紅,最後咳完,臉色又變得慘白如紙。
方寒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
發燒了。
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側身讓她先進屋。然後指了指屋裡唯一的家具——那張硬邦邦的破木板床。
“你睡那兒吧。”
白芷柔蜷縮在床上,那床又薄又硬的破被子根本無法抵禦寒冷,她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方寒沒再管她,走到屋角的灶台邊,熟練地用火石點燃了灶膛裡的乾草和木柴。很快,一小簇火苗升騰起來,為這間陰冷的茅草屋帶來了一絲暖意和光亮。
“吱呀——”
隔壁的門又開了,楊紅梅的腦袋探了進來,一雙三角眼在屋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床上那個蜷縮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