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這樣對我嗎?”路正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辜負的控訴,那層壓抑的疲憊被一種更激烈,更自憐的情緒取代,“為了你,我連工作都不要了,跑來找你,你就是這樣對我的?”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石頭砸在狹窄的樓道裡,震得牆壁嗡嗡作響。
他的控訴帶著一種理直氣壯,仿佛舒允晏理應為此感恩戴德,理應敞開懷抱接納他的犧牲。
舒允晏看著他那副為你犧牲一切的姿態,隻覺得一股更深的惡心和荒謬感直衝頭頂。
這個人還是如此擅長自我感動,如此擅長把他自己的選擇,他造成的惡果,都包裝成對彆人的深情厚誼!
“是我讓你辭掉工作的嗎?”舒允晏的聲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切割著空氣,也切割著路正非那虛假的悲情麵具。
舒允晏的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刺向對方,“是我逼你的嗎?”她向前逼近一步,雖然身形單薄,但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被逼到絕境的狠厲氣勢,竟讓路正非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你沒有心!你都不知道我為你放棄了什麼?你知道嗎?為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了,而你永遠看不到我的付出,你隻會發脾氣!隻會說分手!”
“然後呢?”舒允晏冷靜的看著他演戲。
“你舒允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賤人!”
“嗬嗬……”舒允晏冷笑,“更賤的人是你吧,死纏爛打,揪著彆人不放!”
“我告訴你!舒允晏!你彆想擺脫我!”路正非猛吸一口氣,“除非你去死!不然你彆想擺脫我!”
“有意思嗎?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我不喜歡你!經曆過這一個月的相處!我更不可能喜歡上你!”
“彆跟我說這些!我不聽!彆跟我說這些雞湯!除非你去死,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這一個月,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向我證明,我當初離開你是多麼正確無比的決定!你讓我看到了你比以前更扭曲,更令人作嘔的東西,喜歡你?愛上你?除非我瞎了!瘋了!”
“我告訴你,你喜不喜歡我!我一點都不在意!你他媽就是一個石頭!捂不熱!你他媽是我見過最冷血的女人!冷血!”
滕星月聽不下去:“路正非你冷靜一點,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你彆管!我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
滕星月看著路正非那副激動控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充滿疲憊和諷刺的輕笑,她抱著手臂,靠在斑駁的牆壁上,眼神銳利地掃過路正非:“路正非,你到底要乾嘛?”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冷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舒允晏冰冷的視線。
“說實話,你和舒允晏在一起的這一個月裡,”滕星月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路正非,“我沒見你對她有多好。”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像在陳述事實,“你嘴巴上說有多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為了她放棄一切……可我看見的,是你每天對挑剔抱怨,稍不順心就冷言冷語,她累得像條狗下班回來,你有問過一句嗎?她生病發燒,你送過一杯熱水嗎?”
路正非臉色一變,想反駁,滕星月卻沒給他機會,她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怒意:“舒允晏工資沒發,最難的時候,是高笑笑每天省下自己的工資錢給她帶飯!人家高笑笑一個剛工作的姑娘,自己都緊巴巴的!舒允晏明明沒花你路大少爺一分錢!你呢?”她指著路正非,指尖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你倒好,一口一個物質女拜金地罵她!路正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你的愛,就體現在用最惡毒的語言去詆毀一個連你一頓飯都沒吃過的姑娘?”
高笑笑站在滕星月旁邊,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繃得緊緊的。
“你們懂什麼?那是你們不知道她真正的麵目!”他指著門後的舒允晏,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扭曲,“你們都被她騙了!你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對我的!她對我做過多麼過分的事情!對我隻有辱罵!指責!嘴裡沒有一句好話!我實在是忍不了了!是她把我逼成這樣的!她隻會對我擺臉色!”
“既然我這麼不好,”她微微提高了音量,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分了啊,不就解決了?”
空氣瞬間凝固……
路正非所有的控訴和指責都被這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一句話堵在了喉嚨裡。
他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死死瞪著那雙冰冷的眼睛。
舒允晏甚至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鋒利:“我是罵你了,我承認。”她坦然得令人心驚,沒有絲毫辯解,反而將這罪名直接坐實,“分手,我不會再辱罵你半句,我以前是對不起你,行了吧,我承認我有錯,你也彆來找茬了。”
“我不!憑什麼你說分手就分手!你玩弄我感情,我最討厭你這副樣子,好像大家都欠你一樣!”路正非繼續控訴著,“你把我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舒允晏感到疲憊,頭疼欲裂:“你想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我不想跟你說什麼了,就這樣吧。”
舒允晏趁路正非還沒反應過來,一把將門關上。
他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高大的身軀肉眼可見地佝僂下去,肩膀微微顫抖。
赤紅的眼睛裡,瘋狂漸漸褪去,隻剩下一種空洞的,茫然的,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想反駁,想咒罵,想繼續控訴……但最終,隻發出了一聲如同破舊風箱般嘶啞的,無意義的嗬嗬聲。
他最後深深地,用一種複雜到難以言喻的眼神,混合著恨意,不甘,絕望,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被徹底否定的悲涼。
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隔絕了他所有妄想的門。
然後,他什麼也沒說。
猛地轉身,幾乎是踉蹌著,腳步虛浮地,倉皇地衝下了樓梯。
腳步聲淩亂而沉重,帶著一種喪家之犬般的狼狽,迅速消失在樓道儘頭,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以及樓道牆壁上那幾處新鮮的,刺眼的凹痕。
門內,滕星月和高笑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和深深的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