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緩久攻不下,守勢又被處處掣肘,心中焦躁更甚。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驅散一絲無力感,眼中狠厲之色一閃。
劍招再變。
由極靜轉為極動,遮月發出刺耳的尖嘯,劍光暴漲,化作一片片破碎的寒芒,如狂風暴雨般向空悲席卷而去!
這一劍,充滿了玉石俱焚的慘烈意味,招招指向空悲要害,卻又全然不顧自身防禦,正是八門劍法中凶險狠辣的“死、驚、傷三劍”——死中求生,同歸於儘。
劍風激蕩,吹得空悲的僧袍獵獵作響。
老和尚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掠過一絲凝重。
麵對這不要命的打法,他不能再如方才般從容應對。
隻見他雙掌合十,隨即倏然分開,左掌豎立如刀,右掌平推似盾。刹那間,一股磅礴雄渾的內力自他周身噴薄而出,宛如金剛怒目。
“嗡!”
一聲沉悶的金鐵交鳴。
空悲豎立的左掌邊緣竟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澤,不閃不避,硬生生劈在李緩斷劍的劍脊之上。
正是少林正宗絕學——大力金剛掌。
同時,他右掌一圈一帶,一股柔韌如巨蟒般的吸力生出,試圖將李緩的勁力引開化解,乃是般若掌中的“金剛禪圈”。
“鐺——!”
李緩隻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自劍身傳來,虎口劇震,半邊身子都麻了。
斷劍遮月發出一聲悲鳴,幾乎要脫手飛出。
而這一劍那股淩厲無前的殺意,也被對方右掌的柔勁化去了大半。
更可怕的是,空悲那金剛掌力餘勢未消,雖刻意收斂了鋒芒,依舊如山嶽般壓來。
李緩胸口如遭重錘,“噗”地噴出一小口鮮血,身形踉蹌著向後急退數步,腳下青磚寸寸碎裂。
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握劍的手劇烈顫抖,幾乎要拿捏不住那把寒霜凜冽的斷劍。
差距太大了。
對方堂堂武林泰鬥,一身正宗少林玄功已臻化境,內力之渾厚精純,遠非自己可比。
方才若非空悲心存慈悲,始終留手,那一掌就足以震斷自己的心脈。
空悲並未追擊,隻是站在原地,雙掌合十,又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李施主,放下執念吧,老衲實不願見你血濺五步。”
他眼中帶著悲憫,看著眼前這個倔強而悲憤的年輕人。
李緩的八門劍法精妙淩厲,變化多端,頗具名家風範。
這套劍法,空悲二十多年前就聽說過。
當年風流探花李墨仙但憑手中一把遮月劍,縱橫黃沙數千裡,殺得北匈奴哭爹喊娘。
這般一等一的英雄人物,空悲心中也是佩服的。
可惜眼前這個年輕人內力修為雖然尚可,但臨敵經驗與他相差太遠,久鬥之下,破綻已生,敗象顯露。
李緩劇烈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動內腑隱隱作痛,冰冷的晨氣吸入肺中,卻壓不住心頭的絕望和滾燙的恨意。
他低頭看著手中仍在嗡鳴的斷劍遮月,劍身上似乎映出顏頌倒地的身影,映出白無疆冷漠的臉,也映出自己蒼白而狼狽的麵孔。
“放下?”
李緩抬起染血的嘴角,露出一抹無奈慘笑。
“顏家滿門,累累白骨,教我如何輕易放得下?”
他目光死死盯著空悲,也盯著遠處那殺機四伏的宮闕,懷中的玉璽硌得他肋骨生疼,那冰冷的觸感此刻卻像烙鐵般灼燒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