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見他眼神決絕，心知言語無用。
他的內心深處，實在不願與這秉性剛直的年輕人為難。
可少林立寺千年，與皇權糾葛深遠，其中許多秘辛與不得已，空悲心中亦如明鏡。
顏家知道的太多了，顏頌斷不可能活命，這本就是死局。
暗歎一聲，空悲合十的雙掌再次緩緩分開，一股無形的氣機已然鎖定了李緩。
這一次，他要製住李緩，取回那禍亂之源。
就在空悲即將出手的刹那，李緩眼中最後一絲光芒驟然熄滅。
忽然，他左手閃電般探入懷中，摸出玉璽，握在掌中。
“大師若再緊逼半步，”李緩麵上決然，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心亂如麻，“小子便算拚著粉身碎骨，讓這方玉石灰飛煙滅，也斷然不會讓它落入背信棄義之人手中！”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明明視顏仲昌恩重如山，此刻卻似乎在與他的遺願背道而馳。
明明可以將這塊對他毫無用處、反而招致殺身之禍的石頭交給白無疆，卻又為何不惜重傷也要與空悲大師死鬥？
戴罪之身的屈辱，沉冤得雪那一瞬的酣暢，顏仲昌孤身赴死時那晚清冷的月色……
一幕幕場景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流轉，如同失控的走馬燈。
“這天底下，”
李緩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讀書人特有的執拗：“總該大不過一個‘理’字。就算是口含天憲的天子，也不能這般欺負人，大師，小子說的，可還有半分道理？”
他性子裡的那份酸腐，此刻卻化作了支撐他脊梁的風骨與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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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認準了這死理，便如同走進了一條沒有岔路的死胡同，既無法轉彎，更無法後退。
空悲蒼老的臉上皺紋更深，眼中複雜難明，最終隻化作一聲悠長的輕歎：“李施主……天子，便是理。”
這短短五個字，道儘了廟堂之上最殘酷的真相，也宣告了所有言語開解的終結。
“你打不過我，內力已竭，內腑受創，何必再做這無謂的犧牲？”
空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勸誡，合十的雙掌終於完全分開，一股沛然的氣勁開始凝聚。
李緩頓時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力朝自己襲來，一時間，握住玉璽的手居然半分也動彈不得。
少林七十二門絕技之首——波若無相功。
這股力量並非狂風暴雨般的衝擊，而是如同整個凝固的空間驟然壓塌下來。
李緩隻覺得周身空氣瞬間變得粘稠如泥漿，四肢百骸仿佛被無數根無形卻堅韌無比的絲線死死捆縛。
他想動，想掙紮，想揮劍，甚至想捏碎手中的玉璽……可一切念頭都被這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恐怖壓力碾得粉碎。
他服用紅暖玉後本已精進不少的內力，此刻在這股堪稱當世巔峰的玄功麵前，如同溪流撞上了浩瀚無邊的深海，被瞬間吞沒殆儘。
空悲身為中原武林泰鬥，少林武學第一人，其超過一甲子苦修的佛門正宗內力，早已精純渾厚得舉世無雙。
此刻以波若無相功催發出來，更是將少林獨門絕技的“無相”之意發揮到了極致——無形無質，卻無處不在，掌控一切。
李緩咬緊牙關，脖頸和額角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虯結的紫蛇，拚儘全力想要調動丹田中殘存的內息，哪怕隻是讓手指動上一動。
可那足以開碑裂石的波若無相力場，卻將他死死地按在原地，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
握住玉璽的那隻手，更是如同被澆築進了銅鐵之中，彆說捏碎，連半分挪移都做不到！
巨大的壓力之下，李緩的臉色由煞白瞬間漲得如同滴血，額頭鬢角，豆大的汗珠如同暴雨般瘋狂滲出、滾落，砸在腳下冰冷的青磚上，發出細微卻清晰的“啪嗒”聲。
他整個人如同被壓彎的弓，隨時可能徹底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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