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惜夕暗暗歎了口氣,這案子眼下確實缺乏直接證據。她看向激動不已的傅員外,語氣儘量平和卻帶著公事公辦的冷靜:
“傅員外,律法有雲,誰主張,誰舉證。你既認定是這憐生擄走小姐,要麼需拿出有力的物證——例如他可有什麼貼身物件遺落在了小姐閨房之中;要麼需有確鑿的人證——例如有人親眼目睹或疑似目睹他與小姐失蹤有關。如今你所有的陳述,皆基於懷疑和推論,若拿不出實證,那就恕本官……”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憐生陰陽怪氣地打斷:
“就是嘛大人!他紅口白牙什麼證據都沒有,就憑空誣告我!這分明是汙蔑!毀我清譽!大人,我還要反告他一個誣告之罪哩!”
顏惜夕本就看這憐生極度不順眼,見他竟敢公然打斷自己說話,態度如此囂張,怒火“噌”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住口!”她猛地一拍驚堂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冽的寒意,“本府問話,豈容你插嘴狡辯?!藐視公堂,狂妄至極!來人,給我掌嘴!”
話音未落,一枚冰冷的刑簽已被她擲於堂下!
然而,命令發出,堂下侍立的衙役們卻麵麵相覷,竟無一人敢上前動手!顯然,這憐生背後定然有著讓他們極為忌憚的勢力。
顏惜夕見狀,氣得幾乎要親自下堂動手!
那憐生見無人敢動,越發得意囂張,竟抬起下巴,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斜睨著顏惜夕,語氣輕佻地威脅道:“大人~這一巴掌要是真呼到我臉上…嗬,您可就要當心後果了哦~”眼神中的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反了!真是無法無天了!顏惜夕心中怒火滔天,這簡直是對朝廷法度、對知府權威的公然挑釁!
就在這劍拔弩張、氣氛僵持之際,那個機靈的書吏宋福,眼中精光一閃,竟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掄圓了胳膊——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在了憐生那張白淨又倨傲的臉上。
力道之大,打得憐生腦袋一偏摔倒在地,白皙的臉頰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五指紅印,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鮮血。
整個公堂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驚呆了。
就連一直穩坐釣魚台、甚至暗中縱容的謝知州,也猛地從座椅上彈了起來,指著宋福,又驚又怒地看向顏惜夕,聲音都變了調:“顏大人,你…你怎能…”
顏惜夕心中也是微微一驚,沒料到宋福如此果決大膽,但麵上卻絲毫不顯。她迎著謝知州驚怒的目光,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充滿挑釁又帶著幾分玩味的笑容,慢條斯理地打斷他:
“謝大人,‘你’什麼?本府話未說完,他就敢出言打斷,態度輕蔑,言語囂張,公然藐視公堂威嚴。依律掌嘴,有何錯處?”
她故意頓了頓,目光在謝知州和癱在地上、捂著臉、眼神怨毒中帶著難以置信的憐生之間轉了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甚至帶上了一絲在現代做腐女時調侃CP的惡劣趣味:
“還是說…謝大人您…心疼了?”
這話問得極其刁鑽惡毒,暗示意味十足。謝知州一個堂堂直男官員,哪裡受得了這種隱含“斷袖”、“龍陽”的調侃和質疑?這簡直比直接罵他還要讓他難堪惡心。
果然,謝知州的臉色瞬間漲得如同豬肝一般,指著顏惜夕“你…你…”了半天,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最終隻能悻悻然地、極其狼狽地重重坐回椅子上,扭過頭去,再也不發一言,隻是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堂上一時寂靜無聲。
顏惜夕壓下因謝知州反應而生的那點惡趣味,目光重新落回堂下。卻見那挨了一記耳光的憐生,竟自己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重新規規矩矩地跪好,仿佛剛才那囂張跋扈的不是他一般。
然而,當他再次抬起頭,目光與顏惜夕撞個正著時——
顏惜夕隻覺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惡意如同毒蛇般驟然竄上脊背,嚇得她幾乎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從座椅上猛地站了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方才還流轉著輕佻與嫵媚的多情桃花眼,此刻竟完全變了模樣!眼底深處彌漫開一種近乎粘稠的、邪惡無明的陰森之氣!更可怕的是,那眼神中毫不掩飾地迸發出一種男性最原始、最野蠻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他此刻看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不是一個能掌控他生死的審判官,而仿佛是在看一個…一個注定會被他征服、在他身下痛苦輾轉求饒的玩物!那眼神赤裸、瘋狂、胸有成竹,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篤定和褻瀆,仿佛無聲地在嘶吼:“你也彆太囂張,遲早有你在我身下哭求的時候!”
這種跨越了身份、權力、甚至性彆的極端惡意和侵犯性,讓顏惜夕渾身汗毛倒豎!饒是她如今武功大成,經曆過江湖廝殺,自認心誌堅定,此刻也被這來自人類最陰暗深處的目光看得心底發寒,一種生理性的恐懼讓她幾乎想要後退!
那憐生似乎精準地捕捉到了顏惜夕這一刻的驚懼和失態。他嘴角那抹被打破後殘留著血絲的弧度,緩緩向上扯開,形成一個極其妖異的險惡笑意。那笑容裡沒有溫度,隻有無儘的嘲弄、威脅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他仿佛在說:看吧,你感覺到了,對嗎?你逃不掉的。
公堂之上,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變化,卻不明所以。隻有顏惜夕和憐生,在無聲的目光交鋒中,完成了一次極其凶險的、關乎意誌與惡意的碰撞。
顏惜夕強行壓下胸腔裡瘋狂擂動的心跳和那股想要逃離的衝動。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在此刻露怯,否則必將被這妖孽般的少年徹底壓製,甚至可能引來更可怕的後果。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重新坐回了那張象征著權力和法度的座椅上。背脊挺得筆直,指甲卻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她迎上憐生那依舊纏繞著陰邪笑意的目光,聲音冷得如同淬了冰,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公堂上:
“沐憐生,本官再問你最後一次。傅婉小姐失蹤,究竟與你有沒有關係?”
憐生看著她重新鎮定下來的麵容,眼中的妖異之色稍稍收斂,但那抹令人不安的笑意卻並未散去。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跡,聲音依舊帶著那股奇特的磁性,卻平添了幾分陰冷:
“大人明鑒,小的…確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