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直到過午時分,沈斌才將兩家的訴求理由堪堪理清。
通過調閱了更早的魚鱗冊,這塊兒土地原本在更早的洪熙三十一年,就已偷挪過界碑,屬於比較複雜的曆史遺留問題。
因為事涉土地歸屬,將近三四百畝土地,利益重大,因此爭端綿延十餘年,經曆四任縣令。
當時的縣令,根據楊集村和張王莊的人口增減情況,就多判給了楊集村一些,這本身也是符合大景朝廷關於嚴格執行永業田與戶丁增減掛鉤的政策。
但雙方並未滿意,張王村認為吃了虧,而後穀河三年,暴雨挪動了土地界碑。
張王村趁勢發難,而時任縣令認為楊集村先前的偷挪界碑行為,已然觸犯大景律令,又依仗武力,欺壓村鄰,在夏秋兩稅中也屢屢有不配合之舉。
遂心生厭惡,按三十一年前的魚鱗冊,將界碑重新挪回。
可以說帶有典型的一任官員有一任的行事風格。
沈斌沉吟片刻,沉聲道:“土地一分為二,以後不能再起爭執。”
此舉似乎得基層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真傳,但其實另有原委。
基層治理的要義就是——定分止爭,無訟是求。
不要將事情鬨大,不要給上麵添麻煩。
但兩邊兒似乎對沈斌的處置,都有些不滿意。
造成既成事實的楊集村,更是有些不服。
沈斌沉喝一聲,看向楊集村的村民,道:“你彆以為本官不知道,這塊兒界碑,在更早的洪熙三十一年就被你楊集村挪動過,當時就發生過械鬥,當時之所以判歸於楊集,另有原委!”
楊集村的那個中年漢子,心頭大急,正要開口爭辯。
沈斌麵色一沉,道:“根據我大景律令,不得侵占、盜竊他人耕田,違者徒三年!”
“楊集村在洪熙三十一年偷挪界碑,後來上天降雨,衝過去,本身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舉頭三尺有神明!”
此言一出,楊集村的村民皆是臉色一變,恍若被掐住了喉嚨,喧鬨聲都少了許多。
在這個敬天法祖的時代,老百姓對老天爺可是畏懼崇拜的很。
更不要說,這個世界真的有妖邪和超凡力量。
沈斌道:“後來縣令以律令、情理判歸,正循此節,隻是爾等後來依仗武力,再次挑起事端,後來的縣令為了息事寧人,又判給了爾等。”
沈斌將情由一一列出,混合了真氣的聲音凜然無比。
沈斌道:“但國法煌煌,爾等一再挑起事端,真以為無人能治你們嗎?”
楊集村的村民,聞言,如何不知道沈斌這位穀河縣尉已有了裁判傾向。
“莫要不知進退,爾等已占了一半土地,今日更是帶頭械鬥,已經觸犯大景律令,挑事者去縣衙說明情況,這些傷者,都要各自賠付對方銀錢!”沈斌道。
正應了那一句話,打贏坐牢,打輸賠錢。
楊集村的那中年漢子,此刻心頭有些後悔,色厲內荏道:“我不服,這原本就是我楊集村的土地,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
“怎麼,還想裹挾百姓?對抗官府?”沈斌凜然喝問道。
中年漢子麵色倏然一變。
而身後楊集村的一眾村民,同樣心生懼意,不敢鼓噪。
不是誰都有膽量對抗官府,況且楊集村不是得到了一半土地?
“既然敢挑事,在村裡也是一條好漢,那就敢作敢當!先去縣衙蹲半個月。”沈斌沉喝道。
說著,吩咐衙役帶走幾個麵色慘白的鬨事之人。
這邊廂,沈羨與李彥也騎著馬來到了近前。
見沒有事情,李彥和沈羨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
而等待人群漸漸三三兩兩散去,李彥才來到沈斌近前,說道:“大哥。”
沈斌見李彥神色有異,多年的默契,情知必然有事,問道:“怎麼了?”
“大哥,慕之有急事尋你。”李彥湊近沈斌身邊兒,壓低了聲音道。
沈斌心頭微動,抬頭看去,正好對上沈羨的目光,神色鎮定道:“先去吃飯,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