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村裡有個姑娘_迷霧之城,窺探者背後的秘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02章 村裡有個姑娘(1 / 2)

小島孤懸在接糧湖上,四周與陸地不相連。往村裡通音訊的,是一條小船。據說,小島自古以來就有人居住,不然也不會叫做貶王島了。所謂貶王,指的是楚靈王。他被流放此地時作何感想,陶經綸不得而知。陶經綸對貶王島,有著自己獨特的印象冬天,黑色的島像一隻巨龜,頑固地趴在那兒,任憑洶湧的湖水衝刷,再也不挪窩。春天呢,綠色的島像一片樹葉,在湖水和東風中,一刻不停地漾啊漾。

第一次駕船把陶經綸渡到島上去的,是方香姑。那時的方香姑十三歲,眼睛不算大,卻晶明透亮,兩隻小辮,走起路來一翹一翹的。她身量太小,紅底細白花的棉襖穿在身上,有些鬆鬆垮垮。

算起來已經三十多年了,陶經綸將要回到作為知識青年下鄉的地方南灣村。按照約定,陶經綸和他的學生李旭初,計劃明天在貶王島上會合。李旭初留學回國參加工作前,要先回到家鄉看一看。退休教授陶經綸則是要去圓一個故地重遊的夢。

陶經綸提前一天駕車從江城出發。李旭初未到,他也不上島。他在鎮上住了下來。這樣一個秋天的黃昏,陶經綸一邊沿著河街散步,一邊撫今追昔。眼前東荊河的波濤連接著接糧湖的湖水,不僅傳來了貶王島的氣息,還讓他將記憶中的碎片組合起來,拚接成活靈活現的畫麵,漸次展開。

據說,成建製地組織起來,去參加南灣水利工程建設,是襄南市下鄉知識青年最具規模的一次行動。後來得知,那也是知青們最後的一次集體行動。在那以後,大規模地返城就開始了。短短兩年,全國的知識青年就做到了應返儘返。

在襄南,下鄉知青的口碑不怎麼好。很多知青不願意實實在在下地乾農活,一有機會就想回城。所以,這個冬天,市知青辦有意識地把各個鄉鎮的知青抽出來,組建成連隊拉上工地,單獨安排任務,為的是在全市農業學大寨運動中,重新樹立他們青年突擊隊的良好名聲。這樣的一個節骨眼,陶經綸掉了鏈子。

陶經綸想返城,卻苦於沒有門路。他父親隻是江城普通的小學老師,幫不上什麼忙。陶經綸身材瘦削,貌不驚人。下放以來,雖然也夠努力,卻沒有做出什麼成績。他喜歡看書,不管什麼樣的書,也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他都把看書當做一件賞心樂事。但這個特長顯然對他回城沒有什麼作用,病退回城的楊卉臨走時曾對他說“陶經綸,你怎麼就不能找個機會好好表現一下自己呢?”

大冬天的,市知青辦組織知青們到水利工地上去,彆人不高興,陶經綸的心思卻活泛起來。他決定要在工地上出大力、流大汗,爭當勞動模範。要是能夠在工地上弄個不大不小的工傷什麼的,既不需要忍受太大的痛苦,又能得到上級的嘉獎,那他就有可能因此得到返城指標了。

在誓師大會上,陶經綸自發上台表決心,說自己能夠親身參加南灣水利工程建設,感到無上榮光,說他決心以實際行動向貧下中農學習,在熱火朝天的建設活動中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為襄南市轟轟烈烈的農業學大寨活動增光添彩。他的發言獲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引來了主席台上領導們的頻頻點頭。市知青辦的負責人甚至指示工地宣傳部門的工作人員記下了他的姓名。首戰告捷,陶經綸興奮不已。

在簡易的工棚裡,他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腦子裡儘想著如何進一步獲得領導們

的注意和讚賞,想著返城後選擇一個什麼樣的好職業,然後向早就心儀的楊卉表白,和她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不幸的是,陶經綸在參加工地勞動的第一天就敗下陣來。

勞動競賽是在獵獵招展的紅旗和熱潮陣陣的口號聲中展開的。東荊河河灘上寒風刺骨,陶經綸卻把自己身上脫得隻剩下一件秋衣。他想的是一會兒身上出一身透汗,人就舒坦了。從河底挑一大擔濕泥爬上幾十米高的大堤頂端,一定會汗流浹背。陶經綸遺憾的是,自己周圍到處都是汗如雨下、喘氣如牛的同伴們,沒有誰注意到他。更要命的是,從大堤上下來,冷風一吹,被汗水濕透了的秋衣貼在身上,讓他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腳步也有些踉踉蹌蹌起來。好在他眼尖,看見大隊支書正拿著鐵鍬在那裡挖土,就直奔到支書麵前放下了簸箕。

支書一邊往他的箢箕裡上土,一邊問“小陶,吃得消嗎?”

陶經綸笑答道“沒問題,您給我多上幾鍬。”

擔子裝滿,陶經綸挑了起來。他想支書一定在身後看著自己,就加快了腳步。危險就發生在一瞬間。陶經綸爬到半坡的時候,一塊土坷垃把他的腳絆了一下。腳步一亂,他就連人帶擔子從堤上滾了下來。還好,一個土墩擋住了他。當他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再也立不住身。又是一個屁股墩,他重新坐到地上。還是支書丟下鐵鍬趕上去扶住了他,一接觸到他的身體,就說“小陶,你在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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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經綸吃力地笑了笑說“支書,我不要緊。”正說著,他又要倒下去。原來,他的腳崴了,走不了路了。

支書讓陶經綸靠在自己肩膀上,讓人把他的棉襖拿過來給他穿好,指揮兩個知青把他扶到簡易工棚裡去休息。

在簡易工棚,陶經綸喝了熱水,吃了赤腳醫生送來的感冒藥,在地鋪上躺下來。他的頭腦昏昏沉沉的,卻睡不著覺。這會兒工地的廣播上有沒有播送他的模範事跡,指揮部有沒有號召知青們向他學習呢?陶經綸心裡直敲鼓,就這點兒事,真能讓自己達到目的嗎?不行,不能就這麼躺著,得重新找到支書去請戰。陶經綸想起床,身體卻又不爭氣,實在沒有力氣。這讓他非常懊惱。

就在陶經綸閉著眼、心裡五花亂花的時候,一個同伴從工地回來了。他手裡還拿著一根用樹枝做成的簡易拐杖。同伴把陶經綸叫起來,把拐杖遞給他說道“走吧,支書安排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

“回村裡呀。”

“回村裡乾什麼?”

“讓你到貶王島去,給大隊看倉庫。”

陶經綸躺在倉庫南牆下的一間偏廈裡。門外,巨梳一樣的寒風,一遍一遍地把自然界所有的頭緒整齊劃一地向南梳捋。透過連聲抖響的窗戶,他可以看見天空上灰白色的雲層越來越濃重,直壓大地,掩去天光。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感冒藥發揮了作用,陶經綸雖覺得身上還是一陣陣發冷,頭疼卻減輕了一些,隻是崴了的左腳著火似的發燒。他在被底伸手摸了摸,那裡腫了起來。最難受的是現在他肚子餓了,他需要給自己弄點兒吃的。

偏廈裡有現成的鍋灶,那個小女孩兒方香姑撐船送陶經綸上島時,給他帶來了鋪蓋行李,還有一小袋大米。陶經綸想點燃灶膛裡的柴草,煮上一鍋飯,卻總是不得法。柴草要麼很快被燒光,要麼光出煙不冒火。這讓他十分著急。

陶經綸正在那裡悲天怨人,就聽得有人敲門。“小陶哥,你在嗎?”

“是誰呀?等一下。”陶經綸拖動著腳步打開門,方香姑和一個大男孩兒站在門口。他們的身上飄滿了雪花。

“下雪了呀,香姑,你怎麼又來了?”

“我媽讓我給你拿菜來了。”

方香姑是代替在工地做後勤工的母親去撐渡船的。回家以後,母親得知生病的陶經綸一個人上島看倉庫,就讓方香姑給他拿來一些下飯的醬菜。跟著來做伴的是隔壁的李夠財。方香姑放下菜籃,拿了火鉗,在灶膛裡撥弄幾下,火勢就旺盛起來。不一會兒,鍋裡有了咕嚕咕嚕的響聲。香姑一揭鍋蓋,熱氣升騰起來。她對著鍋裡輕輕地吹散了熱氣,就看見米花在滾水裡跳動。她老練地用筷子夾起一粒米,在指間捏了捏硬度,又對李夠財說“財狗哥,你來燒火。我盛一碗米湯出來,等一會兒好讓小陶哥當湯喝。”

兩個半大的孩子一陣鼓搗,一鍋香噴噴的大米飯就做熟了。陶經綸招呼他們一起吃飯,他倆同時搖了搖頭。李夠財說“我們吃過了。”

方香姑提過菜籃,從裡麵拿出一罐淋了香油的醬洋薑,還有半瓶豬油。

香姑說“小陶哥,你挖一筷子頭豬油到碗裡拌一拌,保管你吃得香。”陶經綸依言照辦,一頓飯果然吃得暢快淋漓。

吃了飯,方香姑收拾著碗筷,對李夠財說“財狗哥,快快顯本事吧。”

李夠財脫了身上的棉襖,露出裡麵壞了拉鏈的灰色衛衣,卻躡手躡腳,不知所措。

陶經綸說“我以前明明聽到村裡人都叫他的大名李夠財,香姑,你怎麼叫他財狗哥呢?”

方香姑說“他跟我住隔壁。我從小就把他的名字倒著念,習慣了。小陶哥,你以後也可以叫他財狗。”

陶經綸真的叫了一聲“財狗同學好。”三個人就都笑了,偏廈裡的氣氛輕鬆起來。

財狗說“小陶哥,你的腳扭了,我給你趕一趕酒火吧。”

“什麼叫趕酒火?”陶經綸問。

“就是把老酒點燃,用手沾了火酒在你扭傷的地方反複摩擦,這樣可以活血化瘀,保證你的扭傷好得快。”財狗說著,又從那隻菜籃子裡拿出小半瓶燒酒來。

“你聽誰說的?”

“我爺爺說的。”

“財狗哥的爺爺是我們村有名的草醫。等一會兒,他還會給你貼上他爺爺親手熬製的膏藥呢。”香姑說道。

陶經綸早就聽說農村人治療跌打損傷有一些偏方,原本不大相信。但此時腳踝確實痛得厲害,再者,也不能在兩個孩子麵前丟了麵子,就答應試一試。

收拾完畢的香姑也過來給財狗幫忙。陶經綸在床上躺下來,兩個半大孩子小心翼翼地卷起他左腿的秋褲,隻見腳那裡已經紅腫得和小腿一樣粗細。財狗把燒酒倒進一隻粗碗裡,劃了火柴引燃半張衛生紙,然後把衛生紙扔進酒碗裡,酒麵上升騰起藍色的火焰。方香姑一手挽住褲腿,另一隻手在陶經綸的小腿上輕輕撫摸,轉移他的注意力。財狗彎下腰蹲在床前,左手扶住酒碗,右手沾了酒碗裡的火酒,飛快地在陶經綸受傷的腳踝處反複揉摸。那團藍色的火焰在陶經綸腿上隨著財狗的手勢來回滾動,讓他著實有些心驚膽戰。隻是那酒火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燒壞了他的皮肉。他隻覺一股暖流滲透進僵硬的肌膚腠裡,化開了莫名的疼痛。漸漸地,原本快要失去知覺的痛腳靈活起來。酒碗裡的酒逐漸減少,火焰開始暗淡。財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膏藥來,在餘火上潤開,然後小心翼翼地貼在陶經綸的腳踝上。香姑把陶經綸的褲腿放下來,把他的腳放進被窩裡。這次治療活動才算是圓滿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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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收拾妥當,陶經綸舒舒服服地躺下睡覺,香姑和財狗兩個才放心地告辭離開。

天色大亮。陶經綸拄著簡易拐杖走出房門,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靜穆的黑白世界。雪停了,風也停了,周遭萬籟俱寂。白色是主調。大雪給田壟和溝壑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樹枝和衰草上,掛滿長長短短晶瑩的冰淩。湖水輕漾,侵蝕了湖岸的積雪,使得黑色得以勾勒出整個貶王島的底線。陶經綸神清氣爽,他的感冒已經完全好轉,傷腿上的疼痛也變得可以忍受。

按照昨晚香姑的交代,偏廈周邊菜地裡的大白菜和蘿卜,他可以隨便吃。香姑的爹是倉庫的長期看守人,她媽媽又是擺渡人。這菜就是他們自種的。

陶經綸砍了好些大白菜,挖了一堆紅蘿卜,卻沒有辦法把它們弄成下飯菜。折騰了半天,一餐早飯還沒能下肚,他巴望著香姑和財狗快點兒回到島上。那也是昨天晚上說好的,今天,她還會和財狗一起來給他趕酒火。

臨近中午,那條小小的渡船靠在了湖岸邊。遠遠地,一紅一黑兩個小點開始向偏廈這邊移動。紅點和黑點走近了,正是肩背書包的香姑和財狗。

香姑一進門就放下書包忙活開了。財狗則把地上的殘菜敗葉收拾起來拿到偏廈後麵去喂牛。陶經綸這才知道自己和偏廈後麵竹林旁牛棚裡的一頭牛無聲無息地共度了一夜。香姑又是淘米洗菜又是在灶膛前燒火,陶經綸看著灶膛前的火把香姑的臉映得紅彤彤的,就覺得一股暖流在潤澤著自己的心田。他想給香姑打下手,被她拒絕了。

香姑說“我們給你幫忙,你也要給我們幫忙。”

陶經綸說“我能為你們做什麼?"

“告訴我們做作業呀。寒假作業都難死了。你是知青,給我們講講。”

“那沒問題。”陶經綸說著就從他倆的書包裡拿出教科書來看。香姑是初中生,她的作業對陶經綸來說沒有難度;財狗卻是高中生。陶經綸上高中時,光顧著寫大批判稿了,財狗的作業所涉及的知識點對他來說也是全新的。此時的陶經綸可不能丟了麵子。好在他平日裡喜歡看書,自學能力不錯。那天中午,趁著一起吃飯的工夫,陶經綸先是給香姑講解了部分寒假作業的難點,又給財狗講解了一篇作文的要點,然後老實地告訴財狗,需要把教科書留下來讓自已好好看看,等到明天,他才能幫財狗解題。香姑和財狗當然點頭答應。

沒有料到的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安排竟給陶經綸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眼見得,陶經綸不用整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怨天尤人了。能夠再次拿起書本,本就是一件新鮮事,攻克一個個高中的數理化難題給他帶來了快感。

接下來的幾天,陶經綸最放鬆。香姑憑借著那半瓶豬油,把一天兩頓飯做得活色生香。財狗在早上牽牛喝水的路上,總是會拿出彈弓打鳥,有一次,他還攆到了一隻野兔。這些野味改善了他們的生活。陶經綸的任務是上午自學,下午給他倆講解作業難點。晚飯後,財狗安頓好了牛,就和香姑一起給陶經綸趕酒火,等陶經綸睡下,他倆才撐船回家。這樣的日子,讓陶經綸第一次覺得生活是那麼踏實。

又是一個大雪夜。

早晨,天滑地冷。不過,陶經綸已不需要香姑和財狗兩個上島來給自己安排生活了。腳上的傷在他倆的照料下已經逐漸好轉,雖然還是不靈便,但他已不需要拄拐走路。他學會了做飯,甚至還做了一個磚石圍成的火塘,在島上拾取一些枯樹枝做燃料,把整個偏廈弄得暖烘烘的。

儘管昨天陶經綸已經講解了最後一次作業難點,兩個學生的寒假作業提前完成,但早上雪停以後,香姑和財狗還是上島來了。

香姑給陶經綸帶來了好消息。南灣水利建設工地的土建工程已經結束,剩下的主要是水泥澆築任務,這得等明年開春天氣和暖之後再接著進行。也就是說,所有知青都可以回家過年去了。眼下,可沒有什麼比能夠回城和家裡人團聚更讓陶經綸高興的事了。島上雖好,畢竟不是久居之地。

三個人決定慶祝慶祝。陶經綸說“我在島上住了這麼長時間,節約了一些夥食費,有個兩三塊錢吧。你倆今天回去後,到鎮上買一些魚肉過來,我們明天做一頓大餐,美美地吃上一頓。”

香姑說“我們哪能都吃你的東西呀。”

陶經綸說“應該的呀,你倆幫了我那麼多呢。”

財狗說“我有辦法。我前天編了一個土榻,下在一處田壟邊。這是專門用來對付黃鼠狼的。大雪天,黃鼠狼沒有吃的,一定會去叼土榻下的餌。抓住一隻黃鼠狼,它的皮毛可以賣個兩三塊呢。有了這些錢,我們不光可以買魚肉,還可以幫小陶哥買點兒好酒呢。”

“真的?”香姑說,“我們這就去看看。”

三個人在財狗的帶領下出了偏廈,踏著皚皚的白雪向一處田壟走去。路上、財狗講了他是如何下土榻的。財狗用竹子編成細密的竹排,選擇合適的地段把竹排用一根結實的樹枝支起來,然後在竹排上堆滿大塊大塊的土坷垃。樹枝上拴一根尼龍繩,尼龍繩上安裝一隻鐵鉤,鐵鉤上掛上一個吃剩的魚頭。最後再把土榻周圍撒上草泥,搞得儘量自然。這土榻就算下好了。黃鼠狼隻要吞了那隻餌,一跑動,就會拉倒樹枝。樹枝被拉倒,竹排就會塌下來,把黃鼠狼壓在那裡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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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榻在一條田溝的儘頭。還沒有走到位置,財狗就高聲叫道“抓到了,抓到了,肯定抓到黃鼠狼了!”

原來,財狗看見,那土榻已經塌下來了。

三個人快步走過去。財狗讓香姑把土榻按住,自己則把土榻上的土坷垃一塊一塊地搬掉。等到土坷垃搬完,他們果然從竹排的縫隙裡看見有一隻皮毛油光水滑的黃鼠狼被壓在那裡。財狗說“這可是能夠賣出大價錢的家夥。”

財狗讓香姑鬆手,他自己用一隻胳膊壓著竹排,另一隻手小心地扒拉竹排下的泥土,想要捉住那隻黃鼠狼。一旁的陶經綸和香姑大氣也不敢出。不料,財狗雙手一時失措,竹排鬆了一下,那隻黃鼠狼借機從竹排下衝了出來。原來,財狗下土榻時,地麵沒有整理平整,留有空隙,黃鼠狼借著這空隙能夠得到空氣,竟然沒有被壓死。

黃鼠狼一跑出來,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要抓住它。陶經綸竟然忘了自己的腳傷還沒有完全康複,飛起一腳就想踩住正從麵前逃走的黃鼠狼。不料,他一腳踏空,踩在了積雪覆蓋的田溝裡,整個身子都滑了下去。那隻傷腳再次被重重扭傷。

接糧湖,湖水綿延到天際線。岸邊,一條小小的渡船旁斜插著一根船篙。朝著這條渡船走去的是一對少男少女和一頭牛。穿水紅衫子的香姑側身坐在牛背上。財狗走在水牛的側後。水牛不大老實,一路走,一路啃食路旁的青草,惹得財狗不停地吆喝它。水牛老是不聽話,走得慢。最後財狗隻得拉著它走,財狗身上印了紅色“雄鷹”二字的白背心都被汗水濕透了。

陶經綸曾給楊卉描繪過這幅圖景。楊卉說“貶王島確實是令人難忘,那裡留下了我們青春的足跡。”說這話時,陶經綸還在讀研究生,正與江城國棉六廠的女廠醫楊卉處於熱戀之中。陶經綸再次和楊卉談起貶王島時,楊卉已經從國棉六廠下了崗,當上了個體診所的老板兼大夫。勞累了一天,正坐

在飯桌邊吃飯的楊卉冷笑著說“陶大教授怎麼這麼文青啊,你該不是在想念你的那個香姑吧?很後悔吧?那時候沒有來得及下手,估計現在那個青澀的小丫頭早就變成隻會灶前灶後貼粑粑的黃臉婆了呢。”陶經綸稍微解釋了一下,楊卉就一推飯碗站起身來說道,“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就對那個島、那幾個人這麼有感情?”

陶經綸被楊卉懟得一愣一愣的,卻承認,楊卉的話有道理。他就是對貶王島情有獨鐘,香姑、財狗和他們的家人確實讓他難以忘懷。

陶經綸的腳二次受傷以後,香姑和財狗再也顧不上抓什麼黃鼠狼。他倆扶著他過渡到了香姑家。財狗把爺爺請了過來。財狗爺爺脫下陶經綸的鞋襪,細細地看了他的傷勢,又細細地摸了他的腿腳,說道“還是脫白,這次先要正位,然後用草藥敷上。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需要躺在床上靜養。”

財狗爺爺給陶經綸治傷以後,陶經綸堅持要香姑和財狗把他送到村裡知青點去。他想的是,無論如何都要跟著夥伴們回城去。要過年了,需要和家人團聚。自己的傷腳也隻有家人照料,才更加妥當。問題是,從南灣村到鎮上,再從鎮上到市裡,最後到江城,每一段距離都要坐車,陶經綸必須有兩個人的扶持和照顧。這一路勞頓需要好幾天。知青點的點長把支書請過來,也沒有為陶經綸想到辦法。支書最後說“要不,你就到貶王島再住上一段吧,那裡的東西都現成。我讓香姑的爸媽照料你,等你腳傷好了以後,再回家探親。”

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呢?陶經綸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後,聽從了支書的安排。

那些天,躺在島上偏廈裡的陶經綸,心情糟透了。先是著急,著急顯然對腳踝的傷情隻有壞處沒有好處。接著是有些絕望,知青夥伴們都走了,溫馨和諧的家庭氛圍遙不可及。最不能想象的就是楊卉,誰知道楊卉會投入哪個男人的懷抱裡去。陶經綸隻能什麼也不想,他怕把自己搞成神經病。什麼都不想的陶經綸把一部供批判用的《水滸傳》看了個底朝天。小說裡寫的造反故事讓他更是憋悶。為了不讓自己發愁,陶經綸把財狗留下的那些教科書翻來覆去地看,並根據例題自己設計難題自己解答,用以消磨時光。

陶經綸的不良情緒居然讓香姑給消解了。

除夕那天,香姑媽讓香姑把陶經綸叫到家裡來吃團年飯。這本是讓陶經綸體味家庭溫暖的一番好意,哪知陶經綸吃完飯後遲遲不願意回島,他守著香姑家的收音機收聽一台音樂會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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