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鬥訓練開始前,董季平帶領胡英子做抻臂、壓腿等準備活動,拉伸肌肉,活動關節。
胡英子告訴董季平,那個孩子的確記憶力驚人。
“他把九個魔方全部拆開,再重新組裝起來。”胡英子說。
“一個三階魔方拆開之後共有二十六塊,外加一個中心軸支架。”董季平對魔方並不陌生,在美國求學時,經常拿這玩意兒解悶,“你弄錯了吧?不是把魔方拆開來再裝回去,而是同時玩九個魔方?”董季平反問。
“他把九個魔方全部拆開,花花綠綠一大堆,再裝回去。”胡英子不知道如何用手勢輔助說明,看起來她仿佛手舞足蹈。
“應該不會太難。”董季平說,“同一品牌的魔方部件是通用的,他隻要把九個中心軸支架找出來,然後給每個中心軸支架分配八個角塊、十二個棱塊、六個中心塊,很快就可以把九個魔方重新組裝起來。”
胡英子搖頭“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那孩子告訴我,不對,他要的是把原來的每一個魔方都一模一樣地裝回去。”
董季平忍不住“噝”地吸了一口冷氣“我明白了。他要做的,是把九個魔方全部拆開,將所有的部件打亂,然後原封不動地複原。我們可以將九個魔方編為一至九號,比如說,這個角塊原先屬於一號魔方,就必須裝回到一號魔方;那個中心塊原先屬於八號魔方,就必須裝回到八號魔方。”
“對!”胡英子對董季平的領會能力大感欣慰。
“他做到了嗎?”董季平追問。
“我覺得他做到了。”胡英子說,“對我來說,組裝好的魔方看起來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彆。他笑得很開心,我想,他沒有必要騙自己吧。”
“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胡英子在與董季平的整個交談過程中並沒有停止肢體動作,遠遠看去,這兩個人隻是在訓練中重複某些口令。
“這孩子不善言辭,他大概向我解釋了一下,在拆開每個魔方時,他需要記住每一個部件的特征,比如特彆的劃痕、輕微的色差、卡榫和接頭的微小差彆等。如果他能記住每個部件的特征,他當然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裝回去。”胡英子以一種調整呼吸般的平穩語調向董季平講述。
“應該是這個道理。”董季平由衷地讚歎道,“九個魔方,二百四十三個部件,能夠一一記住這些部件的細微特征,簡直不可思議。神童,當之無愧!”
向拳台走去時,董季平對胡英子說“在短時間內把你訓練成格鬥高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自已,我都很有信心。”
a的十個基本動作編上號,從0到9……”
a訓練教程。每一頁畫著四個“小人”,擺出不同的格鬥姿勢。
董季平在每個小人的頭部、雙肘、雙手和雙腿部位標出數字。
“0是躲閃,1是直擊,2是橫擊,3是勾擊……數字對應的動作,我都標明了。”
“每一組動作都是從頭部開始,沿順時針方向完成。”董季平將a4紙遞到胡英子手中。
“你可以拿回去,利用課餘時間反複練習。”董季平響亮地說,仿佛刻意為了讓某個躲在角落裡的人聽清他的聲音。
胡英子默然接過那遝a4紙,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格鬥教程,而是一組組精心編寫的數字密碼。每組密碼七個數字,“小人”頭部是數字的起始點,每個“小人”就是一組數字串,一組數字串對應一個漢字。標注在這數百個“小人”身上的數百串數字,破譯之後,就是一份完整的情報。當然,胡英子沒有那本充作“密鑰”的特定書籍,她永遠也無法破譯這封密碼信。她要做的,隻是以“武功秘笈”為名,讓萬奇麟按順序記住這些數字。
這是董季平反複思考後想到的一個替代方案胡英子不太可能把萬奇麟帶到訓練場;就算是那樣,他也不可能花太長的時間與萬奇麟交談;就算他們能交談,他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理由地讓萬奇麟記下這些數字串。把密信寫進“教材”,繼而通過胡英子讓萬奇麟熟記,這樣,隻
待他創造條件讓胡英子和萬奇麟逃離大木田,安全回到中國,萬奇麟背誦出這些數字串,情報就能以萬無一失的方式送達上級手中。
董季平和胡英子穿戴好護具,鑽繩進入拳台,走到拳台中央,相向而立。
董季平伸腿,用腳尖在拳台上畫出一個並不存在的直徑約兩米的圈。
“現在,無論你采用什麼辦法,把我打出這個圈。”董季平下令。
此前從未接受過任何格鬥訓練的胡英子掄起“王八拳”,劈頭蓋臉地猛擊董季平。董季平隻用一隻左手,就將迎麵撲來的攻勢一一化解。胡英子“鳴”的一聲怪叫,抬腿朝前亂踢,董季平用左手摟住胡英子的膝蓋,輕輕一推,女孩兒仰天摔出,背部著地後平滑,撞上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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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季平沒有攙扶胡英子,冷眼看著她訕訕地爬起來,趔趄著走回到董季平麵前,勉強擺出格鬥架勢。
董季平伸腳畫圈,再次強調那個並不存在的直徑約兩米的圓。
“現在,我開始攻擊你。你隻要記住一點,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被打出這個圈死也要死在這個圈子裡。”董季平的目光穿透頭罩的遮掩,直視著胡英子的眼眸。
“我知道,就是死也不能後退唄。”胡英子大大咧咧地回答。
話音未落,董季平右手直拳猛擊胡英子的麵部。他有意降低了速度,以便女孩兒能夠舉起雙拳格擋。儘管胡英子的兩隻拳套頂住了董季平的重拳,然而力量之大,讓她全身後仰幾乎摔倒,本能地被迫後退數步。
“你出圈了!”董季平厲聲喝令,“再來!”
接下來,在董季平的拳擊、腿擊、肘擊之下,每一擊令胡英子不是直接摔出圈外,就是踉蹌後退,摔倒在地。
而每一次,董季平口中隻有冷冷的兩個字“再來!”
於是,兩人又一次相向而立,擺出格鬥姿勢。
這回,胡英子猝然雙膝跪地,就在董季平一愣神的當兒,她雙臂緊緊抱住他的右腿,無論董季平是拳擊、摔打還是彈踢,胡英子就像一塊被嚼到綿軟的口香糖,死死地粘在男人的腿上。
除非董季平“出圈”,否則他就算是打死胡英子,胡英子也會纏住他的大腿不放,這樣永遠也不會“出圈”了。
董季平一聲長歎,概然宣布“好吧,暫停!"
胡英子像隻吸血的水蛭,依然緊緊地抱著董季平的右腿,喘息三十秒,這才鬆開雙臂,精疲力竭地起身,搖搖晃晃地站到他的對麵。
董季平用戴著拳套的手輕敲胡英子的肩膀“聰明!厲害!你贏了。第一次訓練,你就通過了第一關,祝賀你!”
黑色大排量越野車將胡英子送回十四號彆墅,離通常的晚餐時間還有近一個小時。
白衣女仆一如往常,一臉恬靜的微笑,將胡英子迎進彆墅,拿過拖鞋,彎腰擱到她的跟前。胡英子換下的"oa”戰靴,白衣女仆立即拿到陽台上,噴灑除臭除汗霧劑,擱到窗前通風晾曬。
胡英子再次不由自主地生出感慨這不就是無數少女夢想的公主般的生活嗎?
其實,那些城堡裡的公主從來不曾擁有過自由,所謂的王子,不過是自由的象征。胡英子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思考過公主的自由,這一刻,清晰的結論在她腦中一閃而逝。
胡英子發現萬奇麟並不在客廳,霎時,她微微有些心驚,他跑到哪兒去了?對萬奇麟的關心第一次超過那隻被她命名為“貓”的狸花貓,這絕不是因為洪德全“賦予”的職責,讓她對這個孩子充滿關切。她沒有詢問不會說話的女仆,而是疾步上樓,推開臥室的門。她看到萬奇麟坐在地上,五顏六色的魔方部件將他包圍。萬奇麟聞聲轉過臉來,胡英子原以為孩子會跳起朝她撲過來,然而沒有,萬奇麟隻是冷冷地看她一眼,轉頭對著地麵繼續沉思。
“失敗了吧?”胡英子有意忽略男孩兒對自己的冷淡,調侃道,“你應該不是剛剛把魔方拆散,現在裝不回去了吧?”
萬奇麟不回頭“上午我就把它們給拆散了,我要等到明天再裝。”
“哦。”胡英子走到萬奇麟身邊,彎下腰,“為什麼呢?你是想試試,過上一天,你還能不能記住每一個小方塊屬於哪一個魔方嗎?”
“貓不理我。”萬奇麟沒有回答胡英子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
“因為你打過它嘛。”胡英子伸手,搭上萬奇麟的肩膀。孩子沒有甩開胡英子的手,她想,這是一個好的跡象。
“貓隻有七秒的記憶。”萬奇麟悶悶地說,“貓不會記仇,而且我已經跟它道歉了。三次,貓來過三次,玩我的魔方,每次我都跟它道歉,它就是不理我。我一伸手,它就跑掉。對了,貓叫什麼名字?"”
“它就叫‘貓"。”胡英子撲哧一聲笑了,“不是貓,是魚,魚的記憶隻有七秒。”
“哦,貓。”萬奇麟並未表現出任何驚奇,也沒有回應胡英子的“貓”或者“魚”。
“貓!貓!”突然,男孩兒扯開嗓子,呼喚貓。
“彆叫了,貓很高冷的,你叫它,它不會來,你不叫它,它想來,自然會來的。”胡英子縮回搭在萬奇麟肩上的手,在他的腦袋上胡亂地揉了兩把。萬奇麟沒有抵觸,倏然間,她滿心喜悅。
胡英子朝衛生間走去,急需洗把臉,剛轉身,耳畔忽地響起了稚嫩的聲音“你這身打扮,很酷。”
胡英子穿的是黑色緊身t恤和迷彩長褲,她回頭莞爾“是嗎?喜歡的話,我讓他們給你也弄一套。”
“姐姐……”萬奇麟叫她。
莫名的喜悅感從胡英子的心臟蔓延至全身,她發現自己開始喜歡上孩子叫她“姐姐”,她很快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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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是打拳還是打槍?”孩子問。“你怎麼知道我會打槍呢?”胡英子不假思索地反問道,推門進人衛生間。
五分鐘後,走出衛生間的胡英子差點兒被嚇到魂飛魄散。
萬奇麟有些費勁地平端著雙筒獵槍,槍口正對胡英子。
很顯然,趁胡英子不在“家”的時候,萬奇麟四處翻騰,從衣櫃深處發現了她的雙筒獵槍。
胡英子本能地高舉雙手,嘴唇哆嗦了三秒鐘,才虛弱地吐出兩個字“彆鬨!"
萬奇麟得意洋洋地抖動槍口“投降也沒用!告訴我,爸爸媽媽在哪裡?去找他們,叫他們來接我!”孩子力圖使自己的聲音顯出威嚴,然而最後幾個字,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哭腔。
“我真的……沒辦法。”胡英子聽到自己的聲音軟弱而充滿驚懼,短短幾分鐘,滿心歡喜化作渾身冰涼。
“信不信我打死你!”萬奇麟哭喊道。
“槍裡沒有子彈的。”胡英子試圖向孩子靠近,然而她根本無法邁步。
“那你就試試!”孩子的哭喊聲越發響亮。
“放下槍!萬奇麟,我求你,把槍放下。我保證……”胡英子豎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擺出少女發誓的標準姿勢,“我保證幫你找到你的爸爸媽媽,保證讓你見到他們,好嗎?"
“你這是發誓嗎?”萬奇麟的眼淚滾滾而下。
“我發誓。”說出這三個字,胡英子的心臟如遭重擊我如何能找到他的父母?我連自己的父母都找不到呀!這份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充滿了無奈與苦澀。
一聲悶響,雙筒獵槍墜地。
胡英子宛如受驚的兔子,蹦到萬奇麟跟前,將落到地上的獵槍抓到手裡。她挺直腰板,敏捷地摁住退殼卡榫,一抖手腕,槍管折落,槍膛裡的確沒有子彈。
她呼出一口長氣,本能地想一巴掌扇在萬奇麟的後腦勺上,卻硬生生地把手收回去。
抖手腕,獵槍槍管折回。她把槍藏進衣櫃深處,長吸深呼三次,溫柔而嚴肅地對萬奇麟說“彆亂動這玩意兒,喜歡打槍,姐姐以後教你。”
“姐姐”兩個字,就那樣自然而然地從胡英子的嘴裡說出,而她並未感到絲毫的驚奇。
洪德全不喜歡彆人叫他“司令”、“將軍”、“首長”……那是父輩們喜歡的稱謂,老得掉牙,土得掉渣,而他的死對頭金世瓏似乎很喜歡。
不久之前,金世瓏視察他的叢林部隊。次日,安插在金世瓏身邊的內線將現場視頻送抵洪德全的案頭。
金世瓏的閱兵式在一個簡陋的廣場上舉行,看上去像是一處鄉村小學的操場。臨時搭建的主席台飾以鬆枝和野花,不像慶典,在洪德全眼中更像一場因陋就簡的葬禮。身著綠色軍裝,頭戴綠色平頂長簷帽的金世瓏站在主席台正中,他沒有佩戴軍銜標誌。簇擁在金世瓏左右的軍人們佩戴上校、大校乃至少將軍銜。洪德全在心中冷笑,金大少還算低調吧,至少他沒有讓他的副司令佩戴上將標誌,那樣一來,金大少就可以給自己戴上大將軍銜,那可是千塔國的最高軍銜。
懷抱前蘇聯製式自動步槍的近千名士兵,列成十個方隊。一名少將陪同金世瓏檢閱部隊。每走過一個方隊,金世瓏大聲問候“同胞們好!”士兵們齊聲回答“總司令好!”金世瓏走過下一個方隊,又換上另一種問候方式“同胞們辛苦了!”士兵們齊聲回答“勝利!勝利!勝利!”其中不乏稚氣的童聲和清脆的女聲。
洪德全注意到,士兵們裝備的是中國“56”式彈掛“彈掛”即彈藥攜行具,係於胸前,用於攜帶彈匣的數個並列條形口袋。“56”式彈掛曾經風靡世界,從亞洲到非洲,從中東到拉丁美洲,幾乎是遊擊隊的標配。“56”式彈掛數十年前就已經被中國軍隊淘汰,如今,在購物網站上,花費不到二十元人民幣就可以買上一套。
為了迎接“總司令”的檢閱,金世瓏的叢林部隊換上了清一色嶄新的高腰迷彩膠鞋,把夯實的黃泥地麵踏得啪啪作響。方隊通過主席台,帶隊軍官下令“向右看”士兵們立即由齊步換為正步,帶隊軍官向金世瓏行舉手禮,土兵們行注目禮·…台上的金世瓏一本正經地舉手回禮。
洪德全獨自一人在他的“橢圓形辦公室”裡,關起門來觀看金世瓏閱兵的視頻,一邊看邊冷笑,他的心比他的笑還要冷。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千塔國數千政府軍駐守在大木田地區,二旦金世瓏舉兵“收複”大木田,僅憑自己手下的那些警察和保安,一夜之間就會被金世瓏打到遍地找牙。
所以,洪德全必須繼續尋求千塔國政府,尤其是千塔國軍隊的庇護,更重要的是,他深知,絕對不能觸碰中國政府的紅線必須把販毒、電詐、網賭、非法人體器官買賣這些臟水統統潑到金世瓏等其他三大家族的頭上不過,他同樣深知,金世瓏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把臟水全都潑到他洪德全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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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洪德全坐在寬大舒適的皮轉椅上,麵對整整一麵牆的液晶顯示器,緩緩移動鼠標,選定彆墅區的監控畫麵。“雄獅小隊”對他言聽計從,而且辦事效率很高。一念至此,洪德全略感欣慰。
洪德全調出十四號彆墅的監控畫麵,把音量調大。露台上,他可以看到胡英子正在教萬奇麟“打拳”。孩子撅著嘴,不情不願地蹲著彆扭的馬步,胡英子負手,繞著孩子緩緩行走,不時糾正孩子的動作。稍後,胡英子拿著一本“教材”,開始教孩子基本拳法直拳、勾拳…·洪德全露出一絲微笑,他關閉所有的顯示器,任由他的“艦橋”沉入黑暗,猶如在無星無月的海麵上夜航的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