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二月,倫敦破獲一個他國情報據點,未抓到人,有份未燒儘的電報底稿。月底,香港五人被拘,涉嫌接收倫敦密電。其中一人叫陳識,抓捕地點在律師何鏡如家,正在教何鏡如女兒何思思打木人樁,他是位拳師。
隻有付較高學費,拳師才會去學生家登門教授。陳識有自己的拳館,事發突然,即刻被帶走,拳館托付何思思,名義為代理館長,彆提受拘捕,怕學員忌諱不再來,拳館就散了。
“那我說什麼?"
“編吧。”
“代理館長,您給個憑證。”
眼前局勢,留任何東西,即便是寫幾個字,都會被懷疑傳遞暗語。陳識“空口說吧。”
拳館已給搜過,沒有發報機,毫無情報行為跡象,評估為掩蓋身份之用,最多是其組織派新人來港的最初接頭點。恢複室內原樣,設下個便衣在附近監視。拳館九十平方米,木板隔出八平方米為陳識臥室,生活用品有限,一覽無餘,也可說一貧如洗。
陳識外出,鑰匙會留給租戶互助會張姐,由一位能給新生做示範的老學員負責開門鎖門,放學員們進來練功。白天沒人來,生源全是勞工階層,要上班。
拳館在貧民窟,一路惡臭,何思思後悔吃了晚飯。陳識教的拳術傳自乘船流浪演出的戲班,演出招流氓,戲子得會打,戲子多聰明人,打多了釀成絕技。
甲板狹窄,挪到陸上練,不占地兒的特質保留下來,練功不是原地不動,便是圍著根木樁打。館內小二十人,密密麻麻,何思思忍著暈,宣布師傅遇上緊會,歐況不期、歸期不知.自己為代理館長。
沒人知道乸。
泰館弟子和登門教授的弟子,學費差距大.命蓮不讓兩者認識、何恩思說師傅冬天禦寒,有務西班牙絨提,那是她三個月前送的,進出花色。
學員們說師博就這一件值錢東西,遠近聞名,一打聽就能知道,沒法證明你身份。見有木人樁,何思思說我打幾下吧,拳假不了。
木人樁共八節,屬於高階課目,僅負責開門鎖門的老學員一人學全,其他都停滯在第四節,師傅說不練到質的飛躍,不能往下學。練得曠日持久,不少人已超過兩年。問何思思學到哪兒.回答第八節問多久學的,回答一月教完。
學員們嘩然,對師傅的區彆對待而憤憤不平。鎖門老學員哈哈笑,說你們眼瞎呀,這是個富家仔、嬌小姐,吃不了苦,哄他們練武,可不得怎麼有趣怎麼來嘛,師傅活得夠苦了,你們就容師傅騙點錢吧。
大家釋然,起哄叫何思思從第五節開始練,鎖門老學員喝止,叫打前四節。何思思打了,跟拳館教的招術一致,多出細節。大家練功久,能看出不是糊弄外行胡編的花招,更吃功夫,攻擊性更強。
鎖門老學員“這些普通,要顯出師傅特色,得看第四節以後。”
何思思聽話,打到第八節。
眾人傻眼,鎖門老學員請她去一樓的租戶互助會張姐那兒坐坐,容我們商量商量。沒多久,最多一刻鐘,她給請上來。
鎖門老學員硬說她是騙子,“所打木人樁技藝不真,可以和我動手,真假一試便知。”何思思“你們這兒有什麼,能讓我騙的?”鎖門老學員“要能知道騙子想騙什麼,就沒人受騙了。”
何思思“打!"
除了跟陳識對打,她沒打過架,從小到大都沒。上街有用人陪著,父親是大律師,學校忌憚,有壞學生稍顯要欺負她的意圖,老師即安排更壞的學生震懾。
純粹是給氣的,發小姐脾氣。
一打便結束,鎖門老學員用第三節的第五個動作,擊中她腹。她眼睛看到,防不住。第一次挨打,疼得新鮮,趴地不敢起。過去六七分鐘,鎖門老學員慌了,說“我留著手勁,肯定打不壞你,你是富家小姐,彆學底層流氓訛錢,我可沒錢。”
其餘學員幫腔,說彆裝啦,我們一個個都沒錢,你一點油水刮不到。何思思揚身指向掛在木人樁上的碧綠女士手包,“我有錢,你們叫救護車吧。”說完趴下。
貧民窟路況,救護車開不進,護士抬擔架進來,得走小兩千米,耽誤時間。約了車,得提前把人送出去,老人容易跌傷,租戶互助會備有報架。七手八腳抬何思思下樓,樓梯轉彎處求穩難,有學員問“還痛嗎,是不是好點?”
何思思說挨拳在脾區,她有經驗,小學開足球課,體育老師一腳球悶在一個男生身上,男生沒脾了脾跟橘子般軟,破裂縫不上,隻能摘除。學員話沒了,動作加倍小心。
到醫院檢查,挨拳處不在脾區,在肝區。肝沒事,開了些保健藥。何思思不甘,請醫生再查查,說打她的是習武人,拳頭有後勁,現在沒事,三五天後發作,能死人。鎖門老學員大叫自己沒練出後勁。醫生說既然三五天發作,那就三五天再來吧。
小二十個學員,救護車擠不進,僅兩位跟來醫院,是鎖門老學員和個精壯小夥子,隨車醫生見他倆抬得好,說彆換擔架換人手了,車內擔架就沒打開。出醫院,人要散,何思思喊住他兩位,說付了車費診費,錢包裡還有錢,想請夜宵,慰勞你倆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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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門老學員表示,你大小姐,我們苦勞工,吃不到一塊兒,您計劃多少錢請客,直接給錢最好。何思思說了數,小夥驚呼給多了。何思思說就是給多了,因為還要你倆辦件事用擔架把她抬回家。
鎖門老學員“還疼呀?這錢不能收,該是我負責。”
她說其實從拳館抬到二樓樓梯拐角,就不疼了,但看你們吆五喝六,前後搭手的轉擔架,乾活兒乾得太好看了,想多看看,就沒打斷。
老學員問什麼意思,拿錢耍人玩?
她說絕無你想的意思,彆想啦,我給錢是為了不解釋。小夥子幫腔,說咱倆乾活兒拿錢,沒吃虧,小姐出錢,沒虧心。
老學員說也對,打開擔架。
她家院有草坪,凹字形三麵連體樓,二層高。
上樓梯時,用人離得遠了些,老學員用僅何思思能聽見的音量,嘀咕句“你得原諒我”。她這家底,沒必要行騙,拳館裡說她是騙子,為維護師傅,陳識教她的比拳館裡精細,沒法向學員們交代。
擔架拾人她房,兩人就走了。
驚動了管家,沒驚來父親。
父親回家少,前幾日因小兒子染病,趕回來住。何思思是長女,母親病逝,父親續弦生了兩子。她跟繼母關係不佳,平日不一起吃飯,父親回來跟繼母吃,不叫她來。今日晚飯便如此,她一人吃過,嗬斥傭人彆跟著,去了拳館。
被擔架抬回來,父親也沒來。管家說,你小弟弟的病,怕是新一輪流行的朝鮮感冒,剛四處噴殺菌劑,父親認為有隔離必要,一家人少碰麵,叫你在西側樓待著,彆往東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