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花木蘭_迷霧之城,窺探者背後的秘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85章 花木蘭(1 / 2)

元月上旬,是繁花鎮最冷的一段時間。林靜披著紅白橫紋的羊絨衫在衛生間刷牙,抬高了一股膛音叫王木多把方廳的窗簾拉上,由於口中含有泡沫,整體音節嗚嗚嚕嚕,但內容可辨。

王木多從書房的鐵管彈簧椅上站起身,手中仍拿著那本《東北人的性格》。拉個窗簾一隻手就夠用,省得放下書回來還要再拿起,費二遍事,他是個能一巴掌拍死蚊子絕不拍第二次的人。

晚上9點半,正是大城市的人們吃喝玩樂時間的開始,但在繁花鎮,此刻窗戶亮燈的人家已經不多了,這是這裡的人們一天工作與生活結束的時候。刷啦一聲,一麵窗簾把外麵的世界與屋裡的生活一隔為二。就像“小沈陽”在小品裡所說,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眼睛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去了。

想到這裡,王木多本來就亂的心,更加忐忑起來。妻子林靜的姥姥病危實際上就是彌留,五天未進食,隻靠用水潤潤嘴唇,兩條腿浮腫得比上身都粗。眼睛睜著,但是否認人不得而知,原本就吐字不清的姥姥,現在發出的音節已經完全聽不懂了。林靜剛從小舅家回來,據說,今晚老太太應該還走不了。

突然,林靜的手機振動起來,顯得比平時急促,看上去像是正在茶幾的玻璃麵上跳動。從衛生間躥出來的林靜,嘴角還帶著一抹白泡沫。王木多下意識地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想到她剛從姥姥家回來不過半個來小時,不會是傳來噩耗吧?正想著,眼見聽電話的林靜雙眸直盯著他“姥姥走了。”

王木多把書扔到沙發上,去衣櫃拿衣服“說明你跟你姥也就前後腳,你前腳離開,她後腳就走了,咽氣加搶救也得半個鐘頭。”

林靜跑向她的衣櫃“家裡也沒大夫,搶啥救啊?”

王木多說“你不懂,你媽跟你二姨,還有你舅他們,是要一邊求老天爺留住你姥,一邊掐人中,甚至人工呼吸,一秒一秒爭取的。”

倆人走到門口,林靜一邊彎腰穿鞋一邊說“你還去嗎?要不你明天早上一早去吧。”

“我哪能不去?你把這個紅羊絨衫脫了,穿那件黑的。”王木多瞪了林靜一眼,“另外,擦擦你的嘴角。”

人間煙火,生老病死,王木多很重視。人們喜歡簡化而通俗地稱呼他“老傳統”,背地裡多,當麵少,因為多數人對他比較打怵。每年的清明節和9月30日烈士紀念日,王木多都要帶領民警去鎮南山烈士陵園,祭掃獻花,風雨不誤。有一次清明節下雨,內勤民警潘紅提議說不如網上祭奠,線上瞻仰圖片、點擊按鈕獻花,效果也是一樣的。王木多抓起辦公桌上的雨傘做出砸人狀“你一邊待著去,那能一樣嗎?傳統的東西堅決不能丟,我當一天所長,你們就彆給我扯裡格兒楞。”還有,民警家一旦有個紅白喜事,他都必須到場,隻要教導員手頭不忙,也得跟著。他說得很明確,人活一世,禮節永遠要放在心裡的重要位置,不要說白事了,就是紅事,也不能發個微信紅包就拉倒,那不是錢不錢的事。網絡這東西,彆人掛在嘴邊說它進步,而在王木多看來,恰恰是文明的倒退。你跟他辯論,他是不會給你好臉子的“那玩意兒,打個字、搜個資料是先進,誰要說它能代替人吃飯,誰就去吃它好了。”說完覺得不過癮,還要指著對方鼻子說,“你看你那朋友圈,美顏濾鏡都開成啥奶奶樣了?那還是你嗎?真不嫌磕磣!”

王木多耐心看著林靜係好安全帶,剛用鑰匙擰著火,夾在手機架上的手機就來電了。王木多皺著眉頭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電話是鄭富強打來的。林靜看了看手機“鄭富強。”

王木多不加理會,開車上路,手機桌麵來電閃爍,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綠。

"a,接;b,掛了。單選題。”林靜沒好氣,“這屏幕一閃一閃的,給咱倆扮花臉唱京戲呢?一會兒再瞅不清路撞到誰。”

“選b。”王木多目視前方,“這當口沒心情搭理他。”

大家都知道,鄭富強是繁花鎮首富,全縣財富榜他也能進前十。王木多在浪花鄉當派出所長的時候,鄭富強就很懂得貼乎他,雖然不沾親不帶故,他愣是可以在人前人後講“木多,我好哥們兒”。當然,跟彆人講他一口一個“木多”,等到了王木多麵前,清一色叫“王大所長”。能成為一鎮之首富,在人情世故上,情商智商確實需要達到雙一流。

林靜沒少用話敲打王木多“商人重利輕離彆,你是國家公職人員,要離這種人遠一點兒,小心被圍獵。”末了她還要綴上一句,“‘打虎"可是一直在路上啊。”

“你太可愛了,”王木多總是如此回應她,“我媳婦身上最大優點,就在於眼明心亮,選對了人、嫁對了郎,這是你一生做的最正確的事。”

鄭富強的這一次來電,王木多不接電話是不接電話,但他知道這位首富要跟自己說什麼。上午的時候,鄭富強給他打過電話,說要成立一家影視傳媒公司,想請王木多給起個名字。王木多一邊撇嘴說自己是一員武將,哪裡會起什麼名字、一邊不禁又對這個暴發戶另眼相看,這小子,啥東西潮流他就乾啥,誰家的席都落不下他。成立影視傳媒公司,做繁花鎮影視第一人,顯然,這小子的眼光是對準拍短視頻甚至拍短劇了。僅僅搞網絡直播的話,犯不上開什麼公司,他也看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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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鎮這小地方,跟人家北上廣深比,被甩出十多條街,可是網絡這團濃煙烈火,一旦燒起來,那可是不留死角的。一部智能手機,搞一根伸縮支架,再搞一副無線胸麥,隻要有網絡信號,隻要你有勇氣豁出去臉,你發視頻、開直播,小河溝子茅草屋,一點兒也不遜色於摩天大樓。甚至,越是深山老林、越是土得掉渣,還越受歡迎。事實如此,為了流量把自己假扮成農村少婦,又是刨土又是種菜,又是扛木頭又是開拖拉機的,被網友扒出真相、揭個底兒掉的,一抓一大把。前陣子,“城裡套路深,我要回農村”成了網絡流行語,其實到處都有套路,互聯網就是如此真假難辨,魚龍混雜,亦真亦幻難取舍。

所以,王木多三言兩語就給搪塞過去了,原話是“你以為我誰的買賣都給起名啊,你給多少潤筆費啊?”

“那我就摁了啊。”林靜一邊說,一邊掐斷了鄭富強的來電,“一會兒你想著給人家回過去。”

王木多瞥了一眼手機,繼續目視前方開車。這工夫,換成誰心情也不會好。

林靜姥姥躺在一張折疊床板上,由床上轉到了地上。活著的時候,她的空間很固定,除了被背去廁所,就一直躺在床上貼近窗戶的一側,或躺著或歪著。她的全身蒙頭蓋著白色的被單,短短的身子並不平坦,朝裡的頭部和朝外的腳部隆起老人嚴重駝背,雖然在三小時之前要走的時候散了骨架,卻也仍無法伸直身體。老人今年87周歲,從十幾歲開始參加農村勞動,到70歲徹底喪失勞動能力,60載風霜雪雨不輟勞作,她那累彎而無法直起的背,成為她留在人間勾畫一生的永恒符號。正如28年前因心肌梗死去世,享年68歲的丈夫一樣,他們都該歇歇了。

林靜的父親、母親,二姨、二姨夫和小舅、小舅媽,男一側女一側,端坐或癱坐在海綿墊子上,眼臉紅腫地守著他們的母親,他們也累壞了。儘管理性告訴林靜,姥姥太老了,走是無力回天的必然,但驟然望著白色被單下的姥姥,她還是禁不住淚如湧泉!哭喊著“姥姥”撲通跪下去,小舅媽摟抱著林靜,說“你是姥姥最疼的外孫女!彆哭了,姥姥會擔心你的。”

此刻王木多最懂林靜,從小被姥姥帶大,與姥姥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哭吧!哭是最直接的表達。一轉頭,王木多突然發現,躺在床上的個女孩兒正舉著手機自拍,定睛一看是小舅家的表妹娜娜,還有半年高考。手機屏幕的畫麵裡既有她自己的一張大臉,也有蓋著白布單的姥姥。她口中念念有詞“親愛的奶奶,一路走好,我好想你……”

王木多迅速而又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一團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了娜娜。娜娜猛回頭,透過300度近視眼鏡片發現來者表情不善,下意識地吐了下舌頭,翻身坐起來“姐夫你嚇死我了!我自己留著,我不往外發。”

王木多白了她一眼“你抓緊時間告訴二姨家小鬆哥哥,趕快回來,要不然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姥姥了。”小舅站起身,攬著王木多胳膊走進廚房,從案子上的盤子裡散堆著的煙卷中捏起兩支,倆人點火抽煙。他告訴王木多,明早3點半殯儀館的車過來,4點之前到達殯儀館,設靈堂停放一天一夜,後天早上出殯。正常情況下,人走了就得立即送殯儀館,屍體放在樓裡,小區業主們能咒罵你好幾年。所以,大家悄悄行事,隻為了多在家停一會兒。

王木多提示說“姥姥屬於喜喪,提醒一下殯儀館,靈堂門上麵要掛紅燈籠,那是兒女們孝順的象征。”然後,又問還需要他做什麼,比方找車啊什麼的。

小舅回複說“不用,總體上就家裡這些人,車夠用。”隨後感慨說,“人總有這麼一天,老媽臥床近十年了,生活質量並不高,吃不著香的、喝不著辣的,後期也不咋認人了,走了她也舒坦了。”

王木多點頭說“是,你跟舅媽儘力了,不容易,對於老人和你們兩口子都是一種解脫。喜喪,大家都節哀。”

小舅歎了口氣“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娜娜,她最關心她的學習,總拿外孫女林靜給她做榜樣,天天掛在嘴邊,可是到底還是沒有撐到她參加高考。不過倒也是件好事,要不然就她那爛成績,到時反倒會給老太太添堵。”

王木多點點頭,問娜娜平時成績排名怎樣。小舅鼻子一歪“今年全省考生預計20萬,她能排第19萬。”

王木多跟了一句“還可以,還壓過1萬人呢。”

小舅輕歎道“你可真會安慰人。”

娜娜學習不好,網絡電子產品卻玩得賊溜。彆人攻不下的城池,她往那兒一坐,邊組織邊吆喝,三下五除二就能拿下。人常說,時間是海綿裡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這句話用在娜娜身上,是她總要挖空心思把線下的時間,擠出來用到線上去。平時手機不離手,就連上課時,電腦或手機屏幕也在她的腦海裡閃閃發亮。事實上,遠的不說,就在繁花鎮,像娜娜這種類型的學生大有人在,隻不過相比之下娜娜的智商更高,所以她潛水潛得更深。打聯機的時候,她是眾人仰慕的英雄;現實中,也不乏一批擁躉像蚊子一樣繞著她,據說名氣都出到了外省。用她的話說,江湖上都在講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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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高考分數排名真能證明一個人的綜合實力,19萬也不是什麼天文數字,14億多人呢。王木多這樣想著,嘴角一歪,示意小舅進屋回歸原位,然後掏出手機給鄭富強回電話。他猜得很準,果然是影視公司開業的事,原話是“盛情邀請大所長出席開業儀式,場麵必將蓬蓽生輝。”王木多問起日期,鄭富強說就在明天,1月11日,具體時間是上午11點11分。

“本來找人算日子,是今天,”鄭富強說,“但今天是110,警察節,不吉利。”

“你小子是活膩了。”聽到鄭富強說到警察節,王木多腦海裡快閃了一下他帶著民警們重溫人警誓詞的畫麵,沒想到這廝居然捅了個“不吉利”的詞出來。王木多不方便提高嗓門,便壓低了音量“送你七個字,你知道的太多了。”

“完了完了,我看到了眼前黑洞洞的槍口。”鄭富強打著哈哈,“不開玩笑了,您老還不知道我喜歡弄個三七旮旯兒話啥的?我是爭那7個1。反正,您老一定蒞臨啊。”

“你提前倆月多好,11月,比1月還多出1個1。德性。”王木多用含糊的言語應付著鄭富強,見娜娜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便皺起眉頭朝她瞪了瞪眼。

娜娜待王木多斷了通話,表情恢複正常了,才啞著嗓子說“誰惹我姐夫了?活膩了我就成全他。”

王木多旋即橫眉立目“你給我回屋待著去,怎麼哪兒都有你?整天鼻子上頂著兩塊厚玻璃,還沒累著你。”

就在這當兒,王木多的手機振動起來,是派出所副所長馬伯樂打來的,他今天帶班。電話裡,馬伯樂報告說“紅河村的王筱蘭報警,她直接給行為人定了性猥褻。”

王木多抬腕看了看表,已經接近23點了,他問馬伯樂“在什麼場合?”

馬伯樂回答說“在王筱蘭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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