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招呼張小天急匆匆出門,迎麵撞見法醫陳露,便指使她說“陳露,一會兒下班你抽空兒幫我去接下雲朵!”
陳露破天荒不樂意了,追著他倆大喊“哎,哎人家沒空兒!人家今天要出去相親!”
“就你?一身消毒水味?就彆忙乎了…”張小天輕飄飄嘲笑著,怕被陳露逮到薅頭發,趕忙跳腳跑遠了。
老李大笑,說“回頭讓熊老師給你介紹個好的!”
“我信你?先把熊老師哄好了再說!”陳露不以為然地回他。
“能哄好,一準能!”老李的聲音已經遠了。
陳露直撇嘴,嘀咕著“我信你?熊老師要是哄好了,雲朵能三天兩頭沒人管?"
陳露抱著五歲的雲朵,沿著單位宿舍樓老式樓梯往上爬。
這是公安局為單身職工提供的宿舍,樓體老舊,沒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隻提供公共水房和浴室,生活像是回到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不過,青年男女們一般都是在這兒過渡兩年,不假時日都成家立業搬出去了。唯有陳露將這兒過成了家,一住三五年,沒有一點兒搬出去的跡象。她也心安,絕不委屈自己,斥資裝修一番,將個單身宿舍捯飭得溫馨雅致。
此時陳露懷抱雲朵,不急不緩地按著自已的節奏爬樓梯。五歲的女孩不算重,對每周都有體能訓練的陳露來說,頂多算是個負重加練,不算啥事。但她嘴貧,抱怨說“雲朵,你胖了啊姐姐都抱不動了,該把你的零食分給姐姐吃!”
雲朵乖巧地將手中的糖葫蘆往陳露嘴邊送,陳露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頂上紅豔豔、裹著透明糖霜的草莓,讚聲“好吃”,滿意地誇雲朵懂事。
雲朵受了鼓勵,小嘴蜜甜“陳露姐姐,你對雲朵真好!等我長大賺了錢,一半給你花,一半給我媽花!”
陳露樂開了花,點著她的小鼻子笑道“哎喲喲,真孝順!真不枉姐姐相親都不去了,就去接你!”
雲朵眨巴著眼說“陳露姐姐,你不用去相親,我媽班上好多小哥哥,又高又帥,任你挑!”
“哎喲!小祖宗,”陳露倚著樓梯欄杆笑得喘不過氣,“就你媽班上那群毛頭小子,都沒成年,陳露姐姐可下不了手!”
“等等吧,過陣子他們就長大了!這事急不得,得有耐心!”雲朵學著大人的樣兒,語重心長地說。
“嗯,說得好有道理!”
陳露忍著笑,將警服外套鬆了扣子,換隻手抱著雲朵繼續向上爬。
容城熱得早,三月穿短袖短褲也常見,隻是還未到統一換裝的時間,陳露還得穿春秋裝,這潮濕悶熱的天氣,加上爬樓梯耗體力,她早已一身薄汗。雲朵貼心,見她體熱,輕輕搖著手中的一把團扇為她扇風。
陳露感動地親了親雲朵的小臉蛋“我們雲朵可真貼心!”雲朵受了鼓勵,搖得更起勁,陳露又讚,“風真大,真涼快!扇子真好看!”
“好看吧?我也覺得特彆好看,”雲朵得意地晃晃手中的團扇,“幼兒園門口有小哥哥在送,好多小朋友都得了。但就我得的這把最好看,我可喜歡了。你看,這上頭的孔雀,多好看呀!”
陳露膘了眼團扇,扇麵上,一隻藍綠工筆繪就的開屏孔雀昂首而立,尾翎上無數隻偽眼流光溢彩,十分精致。陳露感歎現在工藝都這麼發達了,連街邊隨手贈人的扇子都做得這麼精巧,下次碰著了也要一把,閒著玩玩也挺好。正這麼想著,迎麵碰上阮雪拿了飯盒上食堂打飯,見著她們,笑說“喲!熊老師又鬨小脾氣了?”
全局的人都知道老李的老婆熊妮什麼都好,就是氣性大,時不時發點兒小脾氣。按說她發脾氣也是在家裡朝老李鬨,不該鬨得人儘皆知。但人家熊老師就是有殺手鐧,一發脾氣就不管不顧,直接撲在學校連家都不回,這就苦了老李,上班下班本就沒個準點,還得見縫插針去接女兒,伺候她吃飯睡覺。而老李肯定沒這個空兒,還不得逮誰就抓誰幫工,局裡上下,大半女同事都被他抓過,不是接雲朵放學,就是喂雲朵吃飯,時不時還得當保姆,替他哄雲朵洗澡睡覺。
雲朵聽阮雪調侃媽媽有些不高興,接口道“小雪阿姨,這回你可錯怪我媽了!我媽這回是送學生去省裡參賽,他們可是為學校爭光去了!不對,是替咱們容城爭光去了!”
小姑娘說完驕傲地噘起嘴,一副你不懂你不配的模樣。阮雪捏了下她的小胖臉頰,佯裝生氣地說“小沒良心的,還不高興了,下回我可不去接你了!”
“不用小雪阿姨接,我要陳露姐姐接!”
f
v
"喲,小白眼兒狼!叫我就叫阿姨,叫她就叫姐姐,你小雪阿姨我可比你陳露姐姐還年輕幾歲哩!"
阮雪邊說邊拍了雲朵小腦瓜幾掌,搖頭往前走。陳露在身後喊“雪,雪,幫我打包份飯!”
“不幫不幫!”
“多加半勺米飯!"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自己去!”
“再加勺辣椒醬!”陳露笑著繼續喊,回頭低聲嘀咕,“出息!”說著,抱著雲朵繼續上樓,想著雲朵向著自己,心中得意,問,“喜歡小雪阿姨還是喜歡陳露姐姐?"
“當然陳露姐姐!”
“為什麼?”
“小雪阿姨從來不抱雲朵!”
“小雪阿姨那小身板可抱不動你!再說了,上回小雪阿姨還給你買意大利巧克力哩,你不挺喜歡嗎?”
“喜歡其實小雪阿姨我也喜歡,隻是我更喜歡陳露姐姐!”
“更喜歡哪裡?”陳露乘勝追擊,故意為難小姑娘。
雲朵認真想了想,說“更喜歡陳露姐姐買的糖葫蘆,更喜歡陳露姐姐身上的味道!”
陳露心頭一顫,愣了一下神,此時已到家門口,她來不及細細品味這句稚嫩的童言童語帶給自己的枕撼,便開了門,雲朵從她手臂上滑了下來,熟門熟路地將手中團扇放門口的鞋櫃上,然後脫下書包,取了雙粉色拖鞋換上,就直奔垃圾桶,將手裡一直握著的糖葫蘆竹簽扔了進去。
周末的江濱公園春光爛漫,繁花盛開,蜂蝶翻飛,鳥語啁啾。人們趁著好天氣紛紛出門踏青,有成群結隊騎行的,有三五好友散步閒聊的,也有帶著孩子老人野餐遊玩的。涼亭裡,樹蔭下,草地上,人們或立或坐,或匆匆而過,有幾個閒散無聊的,甚至直接躺臥在斜坡上,隨手扯幾根鮮嫩多汁的草根,放進嘴裡嚼著,閉眼曬太陽。公園廣場照例被幾個老年活動社團占據,老頭老太整整齊齊列了方陣,紅形彤那塊兒是扭秧歌的,素衣素褲那塊兒打著太極,黑裙子紅頭花那塊兒則跳著“最炫民族風”。廣場的空隙處,小販們支個小攤乾起了營生,有賣風箏的,有賣風車的,有賣彩色泡泡水的,還有賣小金魚的,叫賣的吆喝聲和風格不一的背景音樂互相纏繞,彙成一股公園特有的熱鬨互相乾擾又互不影響,人們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事做。
雲朵穿了條白色泡泡袖雙層長紗裙,足蹬紅色漆皮小靴,配了雙白色半筒襪。若仔細瞧,你會發現這白色筒襪略呈粉色,白色紗裙也失了本白,隱隱透著點兒臟粉,應是和著易褪色的紅色衣物一起混洗了的緣故。雲朵嫻熟地曲腿坐在草地上,一動不動。離她不遠處,一個半長頭發、看起來像藝術係學生模樣的大男孩兒,正一手舉著顏料盤,一手舉著畫筆,時不時在麵前畫架上的白紙上落下一筆,時不時又抬頭和氣地對著雲朵笑,邊笑邊說“真乖,真美,小妹妹保持彆動哦,哥哥要把你的樣子畫在畫裡……”
雲朵對把自己畫進畫裡這件事十分感興趣,用了十二分的力氣控製自己不去追飛過的蝴蝶蜜蜂,端端正正地坐著,即使脖子酸痛也不抱怨一句。
追著雲朵滿地跑了一上午、累得腰酸背痛的老李有了片刻閒暇,左手捏了根香煙湊在鼻下聞著,右手則摸起那隻用了八年的老手機打電話,語氣又低又軟“回來吧,家裡沒你真不行……我這頭忙得跳腳,事情千頭萬緒……”
電話那頭剛有些鬆動的熊妮,一聽這話,聲音不禁又拔高了三分“光你的工作重要、我的工作就不重要啦?誰不是做份事領份薪水?憑什麼你就重要些、高貴些呢?”
“你重要,你高貴,咱家熊老師最高貴!”老李恨不能抽自己兩耳刮子,直討饒,“哪有比人民教師更光榮的職業呢?更何況咱家熊老師培養了那麼多體育尖子,省隊、國家隊都有弟子,那可真是桃李滿天下!咱家都以熊老師為榮!”
電話那頭熊妮噗嗤笑了,老李聽到那笑聲就知道這場家庭小矛盾大概率算是過去了,但仍然不敢大意,繼續哄老婆“老婆你快回來吧,家裡沒你不成樣子。雲朵可憐,今天這家明天那家,都快成吃百家飯的孩子了,你不心疼?再說了,你再不回來,雲朵都快忘記你長什麼樣兒了。我跟你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兒,記性可不怎麼牢靠,這幾天我見她老念叨陳露都不念叨你了……”
為了哄好老婆,老李已經將詢問犯罪嫌疑人的戰術都用上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先打感情牌,撓人癢處;再攻人軟肋,戳人痛處,叫人瞬間破防。既退又進,有守有攻,層層遞進,怎能不攻城略地?
那頭的熊妮恨不能立即回家親親女兒,早將那點兒小脾氣拋到九霄雲外,連聲說“行、行、行!訓完這幫小子就回來!”
“我立馬來接你!"
“不用!我這兒還要一個多鐘頭哩!”
“那我買些菜再來接你,時間剛剛好!”
“隨便……馬子軒你又偷懶!還不歸隊……"
熊妮咆哮著掛了電話。這邊老李聽到那熟悉的大粗嗓門,高興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兒,收了電話,他用力嗅嗅那根煙,又將它收進煙盒裡。正好雲朵那邊正在畫的肖像也差不多了,作畫的學生正將畫好的畫卷起來,遞給笑容滿麵的雲朵。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老李小跑過去,問多少錢。學生答,隻是寫生的作品,不要錢。老李還是硬塞了兩百塊錢給他,那學生見推辭不掉,便從畫袋裡抽出一副卷軸,裝進一隻黑布袋,遞給老李,說“叔,既然這樣,您就收下這副裝裱用的空卷軸,尺寸剛好和剛才的畫是配套的,您回家用膠水把畫粘上去就能掛了。”
老李接過卷軸,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學生食指那枚骷髏頭銀戒上。他抬眼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淩亂的長發,沾滿顏料的白色t恤,渾身散發著藝術生特有的不羈氣質。老李暗想這孩子雖清貧卻有傲骨,若自己不收下這卷軸,他也斷不會收錢。思及此,便伸手去接那布袋。不料掌心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竟是被那枚造型鋒利的銀戒劃了道口子。
老李微微蹙眉,卻未多言。他抱起雲朵,哼著輕快的小調,接熊妮去了。
周一清晨,老李精神抖擻,早早兒到了單位。他一進辦公室就忙活起來,掃地、擦桌子、燒水沏茶,好不忙乎。張小天推門進來,一眼看見師父正彎腰拖地,連忙上前要接手“師父,這活兒讓我來!”
阮雪在一旁抿嘴笑道“你個沒眼色的家夥!沒瞧見你師父今兒高興,正找事兒活動筋骨呢!”
張小天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對啊!準是師娘回來了,師父高興得都藏不住了!”
老李笑罵一句,故意揚起拖把往張小天站的地方甩,水珠濺了一地。張小天邊跳腳躲閃邊嚷“師父,你這‘功夫"不行,還是讓我來!”
正鬨著,羅懷寧匆匆推門而入,臉色凝重“老李!看守所那邊出事了!"
“能驚動重案組的案子,絕非等閒!”老李拍案而起,聲如洪鐘,“全體注意,三分鐘後會議室緊急集合!”
羅懷寧快速彙報案情昨夜看守所熄燈前,在押人員丁偉突發中毒症狀。據目擊者描述,受害者先是呼吸困難、全身痙攣、短短十分鐘內便陷入昏迷。雖緊急送醫,終因搶救無效死亡。事件引發連鎖反應監區在押人員集體騷動,聲稱麵臨生命威脅;死者家屬聚集看守所外拉橫幅示威,高音喇叭的抗議聲此起彼伏,現場警力已難以控製局麵。
羅懷寧調出看守所提供的視頻監控。監控沒有聲音,隻有畫麵。隻見看守所宿舍內,十二名身著統一條紋服的男子各自洗漱,準備上床睡覺。一個瘦小男子剛拿起杯子準備喝水,一個壯漢就欺身過來,攥了他的手腕阻止他喝水。片刻後,小個子男人雙手舉杯,恭敬地遞給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那男子接過水杯,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這時,熄燈鈴響起,提示還有五分鐘便要熄燈,十來個人陸續爬上床。突然,那中等身材的男子從床上滾落,渾身抽搐。眾人急忙圍上去,手忙腳亂,場麵一片混亂。不一會兒,看守民警趕到,所有人立即麵壁,雙手抱頭蹲下,民警們將四肢抽搐的男子抬出……
羅懷寧將視頻倒回,畫麵定格在中等身材男子仰頭喝水的瞬間。他將畫麵放大,指著喝水的男子說“這就是被害人丁偉。”給他遞茶水的小個子男人名叫樊衛星,看守所已將其作為重點嫌疑人單獨關押。羅懷寧打開麵前的文件夾,繼續介紹被害人和嫌疑人的基本情況。
被害人丁偉,本市無業人員,因故意傷害致人重傷被刑事拘留,已在看守所羈押六個月。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即將移交監獄執行刑罰。
嫌疑人樊衛星,廣西籍外來務工人員,在容城從事小區保安工作十餘年。因涉嫌盜竊罪被羈押三個月,目前檢察院已提起公訴,建議量刑三年零六個月。值得注意的是,其辯護律師在初審時提出無罪辯護,控辯雙方主要爭議在於被盜物品的價值認定。公訴方依據失主提供的購物發票,認定樊衛星盜竊金額達一百五十萬元。而辯護律師則主張被盜物品實際價值僅千元左右,未達刑事立案標準,應當庭釋放。
“你們猜樊衛星究竟偷了什麼導致如此大的價值差異?”羅懷民故意賣關子問道。
眾人紛紛追問“到底是什麼?"
唯有經驗豐富的老李淡然道“不是古董就是字畫。”
羅懷民本想考驗年輕同事的推理能力,卻被老李一語道破,略顯掃興地答道“是一幅畫。”
“什麼名畫這麼貴重?”
“徐悲鴻?齊白石?是真跡嗎?"
羅懷民所知有限,隻能搖頭。老李拍了拍手,提高嗓門說道“是真是假,查一查不就清楚了!都打起精神來,開始乾活!”
樊衛星如驚弓之鳥,渾身顫抖不止,完全無法集中精力回答警方的提問。他語無倫次,反複念叨著“那杯水本該是我喝的……有人要殺我,要殺我!警官,求你們保護我,一定要保護我……”
張小天苦笑,合上電腦,巴巴地望著老李。老李沉吟一陣,說聲“走吧”,起身便走。張小天緊隨其後,不解地問“師父,咱們大老遠來一趟,沒問出一點兒有用的信息,就這麼走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人受了刺激,神智不清,能問出什麼來?叫看守所給他申請個心理醫師!”
“走了?就走了?”
老李雙目一橫“不走還留著吃飯不成?”
但張小天還是理解錯了“走”的意思。老李帶著張小天來到看守所所長辦公室。郭所長調出了看守所檔案記錄。自丁偉關押以來,進出嫌犯共計一百零三人,除去已釋放的,還剩七十二人在押,這個範圍太大。老李將調查重點鎖定在與丁偉同宿舍的犯罪嫌疑人,發現其餘十一名均是丁偉之後關押的。
郭所長介紹說“丁偉本是個慣犯,又仗著來得早,在宿舍裡儼然是個牢頭獄霸,經常欺負新來的取樂。本來所裡打算給丁偉調換宿舍,但考慮到他即將被移送,就沒有采取這個措施,沒想到卻出了意外。”郭所長表示十分懊悔,所裡發生這種事確實存在監管疏漏,加上家屬聚眾鬨事,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
“也就是說,丁偉喝下的那杯水,原本是樊衛星要喝的,丁偉為了給樊衛星下馬威才故意搶他的?”老李追問道。
郭所長點頭道“事發後我們第一時間調查了其餘十一人,他們的口供一致。樊衛星睡前喝水是他的習慣,當晚他確實是倒了杯水準備自己喝,隻是還未喝上,丁偉的馬仔高俊便捏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喝,說他大哥渴了,讓樊衛星奉茶。樊衛星這才將手裡的水給了丁偉。”
“按理說,樊衛星已經進來三個多月了,丁偉要對他下手早就該動手了,怎麼突然在這個時候發難?"
“還不是因為新來的兩個人對樊衛星表達了友好,丁偉覺得自己的老大地位受到了威脅,才搞了這麼一出!”郭所長指著檔案上的兩個人,繼續解釋道,“這兩個人是三天前收押的,前後腳進來的。先進來的叫王千禧,二十三歲,本地拆遷戶的兒子,家裡有錢,卻染上了吸毒的惡習。好不容易送去戒毒所戒掉了,結果出來沒幾天又鬨著向家裡要錢,差點兒鬨出人命,家裡人沒辦法才報警把他送進來。後進來的這個叫周嘉樹,三十五歲,白瞎了個好名字,長得歪瓜裂棗的,是個爛賭鬼,欠了一屁股債,被人追得走投無路,估計是故意砸壞銀行的監控,讓
人抓進來躲幾天賭債!”
郭所長說得沒錯,檔案上記得清清楚楚,周嘉樹被抓時還在現場叫囂“來抓我呀,抓我呀!老子正想進局子吃幾天清閒飯!”態度極其囂張。
老李問道“那個喝水的杯子呢?我們要帶回去檢驗。”
“早就封存好了,案發當時就封存了!”
郭所長立即叫人去辦手續,張小天利落地跟著工作人員去辦理證物移交。老李仔細翻閱著檔案,不時在隨身筆記本上記下關鍵信息。等到張小天回來時,已是正午時分。老李仔細查看證物袋裡的杯子那是個普通的素色帶蓋塑料杯,杯蓋上裝飾著紅色花紋。
“所有人都用這種款式的杯子?怎麼區分是誰的呢?”老李問道。
“這是我們統一找廠家定製的,”郭所長解釋道,“每個杯蓋上都印有專屬的阿拉伯數字編號。”
果然,在紅色花紋中間,隱約可見一串數字編號。
老李不禁笑了“彆人家都是把編號印在杯身上,你們怎麼偏偏印在杯蓋上?"
“這種杯子杯身素色,杯蓋印花,我們要是在杯身上加數字那得再加道工序,要加價,但是杯蓋本身就有印花工序,加個數字也不多事,就不用加價!”郭所長解釋。
忽然,一陣尖銳急促的哨聲傳來,郭所長叫聲“不好”,起身就往辦公室外跑,老李和張小天對望一眼,緊隨其後。
哨聲是從食堂傳來的。郭所長趕到時,所有犯罪嫌疑人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幾名看守民警手持警棍,警惕地掃視四周,控製著場麵。食堂靠窗的角落裡,杯盤散落一地,嘔吐物灑在地麵上,一名瘦小的男子側躺著,上衣被扯開,臉色慘白,身體不停抽搐。醫務室的崔醫生穿著白大褂,跪在地上,正往他的手臂上注射藥劑。
整個食堂雖然擠滿了人,卻異常安靜,沒人敢出聲。
注射完後,崔醫生高聲喊道“快,再準備些淡鹽水,灌他催吐!”
食堂的工作人員立刻小跑著去準備。
郭所長盯著地上抽搐的男子,眉頭緊鎖“和昨晚丁偉的症狀一樣?”
崔醫生擦了擦額頭的汗,點頭道“幾乎一樣。幸好昨晚的事給我提了醒,提前備了亞硝酸鈉,剛才已經催吐了,救護車馬上到,應該能救回來。”
“好,好!”郭所長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崔醫生的肩膀。
這時,幾個食堂工作人員提著水桶趕來,幾人合力架起那男子,捏開他的嘴往裡灌水。可那人意識模糊,灌進去的水又順著嘴角流出來,幾乎沒什麼效果。
郭所長急得來回踱步,不停地看表“救護車呢?怎麼還沒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大約過了十分鐘,救護車終於呼嘯而至。醫護人員迅速將人抬上擔架,郭所長這才長舒一口氣。見老李和張小天還站在一旁,他苦笑著搖搖頭“讓李隊見笑了,真是慚愧!這案子您可得抓緊啊,再這樣下去,我們這小看守所怕是要亂套了!”
老李站在角落,目光如刀般掃視著現場。看守所裡秩序井然,即便突發狀況,工作人員依舊各司其職,處置得當,顯然管理有方。
“是樊衛星吧?”老李壓低聲音問道。
郭所長沉重地點了點頭。
老李踱步到嘔吐物旁,兩個男人正蹲在那裡。一個瘦得像竹竿,另一個則胖得圓滾,身上都濺滿了汙物。能離樊衛星這麼近的,除了新收押的王千禧和周嘉樹還能有誰?老李想起檔案照片上那對鮮明的對比一個骨瘦如柴,一個腦滿腸肥。
突然,老李厲聲喝道“說!誰指使你的?”
那胖子渾身一顫,直接癱坐在地上,帶著哭腔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兩名民警立即衝上前,利落地將胖子按倒在地,“哢嚓”一聲銬上了手銬。
老李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周嘉樹,我可沒喊你名字,你慌什麼?”
周嘉樹猛地抬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老李。方才的扭打讓他的嘴唇裂開一道口子,血絲順著下巴蜿蜒而下。他狠狠啐了一口血沫,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沒下毒!”
老李輕蔑一笑“哦?你怎麼知道樊衛星是中毒?我們可還沒下結論呢。”
“你”周嘉樹一時語塞,眼珠暴突,活像隻被激怒的野獸。
張小天上前一步,冷笑道“瞪什麼瞪?在一個老刑警眼皮子底下耍花槍,你還嫩了點兒!”
老李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周嘉樹。這個看似莽撞的嫌疑人身上,究竟能把毒物藏在哪裡?他轉向郭所長,沉聲道“安排專業搜查,必須把他身上的毒源找出來。”
郭所長一個眼神示意,崔醫生立即會意,帶著兩名民警將周嘉樹押往檢查室。其餘民警開始對在場人員逐一搜身,翻來覆去搜了三遍,卻隻找到幾包香煙和幾顆糖果。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時,崔醫生匆匆返回,壓低聲音道“找到了!他指甲縫裡有白色粉末殘留,普魯士藍反應呈陽性,確認是氰化物。”
一旁的民警補充“監控顯示,他假借給樊衛星端湯的機會,將指甲浸入湯中下毒。”
“果然是他!”郭所長看向老李,眼中滿是敬佩。
老李微微頷首,突然眉頭一皺“等等,收押時的例行檢查怎麼會漏掉指甲藏毒?"
崔醫生神秘地笑了笑“您是老刑偵了,不妨猜猜他是怎麼把毒帶進來的?"
張小天猛地拍手“牙齒!是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