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善山啜了口茶,目光悠悠轉向觀察田方向:
“你言那兩畝地,是由一名今日方才報到、尚未授籙、僅持臨時符牒的年輕火工負責?”
他微微一笑:
“依我看,便不必換人了。讓這孩子負責,正好。”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有些事,拖遝磨蹭,再出些無傷大雅的小紕漏,自然便不了了之。
至於由誰來擔這名義上的職責——還有誰,比一個臨時火工道人更合適的?
修道之途,不就修的一個心有靈犀。
……
秦川自農靈寺下值歸來。
剛踏入院門,便見何星辰也推著自行車走了進來。
“秦兄,首日往農靈寺應差,感覺如何?”何星辰含笑招呼道。
秦川略一思忖,還是決定將今日觀察田中所遇之事說與何星辰,聽聽他的見解:“確有一事,想請何兄為我參詳一二。”
“要在九川縣引種培育靈橙?”何星辰聽罷,看向秦川,“最終竟選定了你負責的那塊田?”
“何兄對此事有何看法?”
秦川詢問道。這位同在公門的鄰居在琅音閣中每日經手文書信息,見識渠道自然較常人更為通達。
何星辰沉吟片刻,道:“此事若成,於九川縣自是美事一樁。但若是由秦兄你直接負責田中種植……恐於你並非好事。”
秦川眉梢微挑:“願聞其詳。”
何星辰正色道:“眼下雖難斷言,但秦兄不妨拭目以待,且看這種植靈橙之事,最終由什麼人主理。若是由寺中要緊人物牽頭,你便無憂,隻管安心協理即可。可若是……”
他畢竟已在琅音閣任職一年,每日接觸各類文牘資訊,對天庭體係內的某些風向,自有較常人更為敏銳的嗅覺。
經何星辰這般隱隱點撥,秦川前世亦不乏職場曆練,心下頓時明了些許,眉頭蹙得更緊:
“你是說,若此事推行不利,或有差池,我便會首當其衝,成為那替罪之羊?”
“此亦僅是在下一點揣測。關鍵在於農靈寺上層對此事究竟持何態度,是真心遵照縣隍與縣廟諭令竭力推行,還是陽奉陰違,虛應故事,本就不願此事辦成。”
何星辰輕歎一聲:
“秦兄需先辨明這一點。”
“多謝何兄剖析。”
秦川神色凝重:
“這番話,對我無異於一副良藥。”
“秦兄這兩日不妨細細思量。”
何星辰道:
“我若在琅音閣見到與此相關的縣廟文書或其他報導,也會告知於你。”
“如此,多謝何兄。”
兩人又交談幾句,秦川這才心情略顯沉重地轉身進屋。
他未曾料到,入職首日便卷入了這般大的風波之中,成了漩渦裡一粒微末的棋子。
望著秦川進屋的背影,何星辰心下亦是一歎。
他與秦川同感,這位剛搬入家中的年輕同道,運氣著實有些欠佳。
可誰讓秦川甫一中選,便恰逢這東勝天下迎來大變局之時。
值此非常之期,莫說是一個新晉小道,便是那些身居高位者,稍有不慎,亦可能官位不保,天籙被收,修為儘廢,甚至鋃鐺入獄。
“一個新的時代,恐怕真要來了。”
何星辰暗忖。
接下來這幾年,怕是琅音閣內也難有寧日,自己亦當時時謹慎,步步留心。
他們琅音閣這等執掌文書喉舌的“傳道”之所,最需敏銳辨明風向,站好隊,方能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