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有些怒了,賀安廷居高臨下宛如看一個死物:“你動不動手都會死這兒,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彆罷了,如此趕緊動手罷。”
荊窈臉色慘白,覺得他抱胸說風涼話的樣子可惡極了,就算見死不救,也沒必要這般對她吧。
脖頸上的刺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小命很可能就要玩兒完了。
她正值妙齡,豆蔻年華,早知道今日出門便把妝匣裡的貴重首飾都戴上了,虧了。
還有那素齋沒吃完呢。
刺客沒想到堂堂受百姓愛戴的首輔竟如此冷心冷肺,手上的劍刃抖了抖,賀安廷眉眼一凜,在四周布防的護衛悄然搭箭。
箭矢破空,正中刺客後心。
荊窈閉著眼睛許久,疼痛也沒繼續傳來。
隻聞耳邊沉悶的一聲,她睜眼發覺刺客已經臉朝下趴在了地上。
後心窩插著一隻箭。
她從未見過死人,胃部頓時湧上了一陣惡心,渾身發軟,周遭的護衛與官兵如潮水般四麵八方地圍了起來。
開封府尹顫顫巍巍的進了院子,拱手:“閣老,您深謀遠慮。”
男人沉穩剛峻,像一顆鬆竹,眼不帶斜視,荊窈雖死裡逃生卻並無人來關心她。
她這才明白這一切大約都在賀安廷掌控之中,至於方才的話也許也隻是手段。
但是他冰冷涼薄的神情在她腦中揮之不去,那副模樣比刺客還要可怕。
死裡逃生,荊窈沒有絲毫喜意,看著被眾人圍著的賀安廷,她局促的理了理衣襟,不想在人前顯得不體麵。
“閣老。”慶梧掀開那刺客的後脖子,赫然是一塊黑色的、蛇形刺青。
“刺客傷了殷王殿下,務必追查明白。”
荊窈張望了一會兒,而後攔住了旁邊的一個小官吏:“官爺,我丟了個婢女,可否幫忙找一找?”
那官吏敷衍的說知道了,隨後推開她匆匆走了。
荊窈無措焦又急。
“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醇厚的嗓音盛乘著不悅。
荊窈回頭對上了賀安廷冷冽的視線,他與下屬說話的語氣還未變,氣勢也極盛,荊窈莫名又浮現出方才那譏諷著催刺客趕緊殺她的神情。
哆嗦了一下,語氣結巴了起來:“我……我找人。”她聲若蚊蠅,跟個鵪鶉似的。
“找死去彆的地方,今日且放你一馬,日後若是再妨礙公務,我必定會治你的罪。”
刻薄冰冷的話語吐露,荊窈又忍不住鼻頭一酸,她純粹是被嚇得,嚇懵了。
“姨娘。”清脆急切的喊叫響起,雲巧提著裙擺急急跑來,荊窈猛地抬頭,“雲巧,你去哪兒了。”
“方才人多的很,奴婢從觀音殿後門出來便回了那屋子尋姨娘,結果姨娘不見了,奴婢還以為姨娘已經出去了。”
不管如何,主仆二人都沒事,荊窈隻想快點離開,她含糊屈膝行了一禮,扯著雲巧飛快的逃走了。
賀安廷看著她的背影,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葉雲崢好歹師承他父親,這喜好實在讓人難以苟同。
……
荊窈出來時香客們都聚在寺外,護院們全都如臨大敵,鄭媽媽眼尖道:“哎呀,姨娘出來了。”
賀清妧眸中閃過厭惡,但不得不撐起場麵厲聲嗬斥:“今日如此之亂,你亂跑什麼,怎麼,是想出了事兒叫世子責怪我嗎?”
荊窈自知有錯,沒有還嘴。
縣主安撫了女兒一頓:“還在外麵彆叫人瞧了笑話。”
而後回身笑得憐愛:“嚇著了吧,阿妧心善,也是擔心你,方才還派了護衛找尋來著。”
荊窈確實嚇著了,平時就話少,這會子更是宛如鋸了嘴的葫蘆,縣主說了兩句也覺得無趣,人找回來了就好,便不再搭理。
回去的路上荊窈還在渾渾噩噩,仿佛還置身在那恐懼中還未回身。
她覺得,賀安廷真的比那刺客還叫她害怕。
她安慰自己大概是因阿娘時常在她耳邊念叨他,所以自己對他才有了些奇怪的關注。
回了府,荊窈今天的事沒有傳到任何人耳朵裡,葉雲崢也沒有來看她,荊窈倒是鬆了口氣,正好她也不想再提了。
她叫雲巧以驚嚇為由同賀氏推脫明日的春獵,賀氏大約巴不得她不去摻和葉雲崢與她的行程呢。
結果雲巧拉著一張臉回來:“少夫人訓斥了一遭,說隨行名單早就定好了,更改不了,叫姨娘務必前去。”
荊窈傻眼了,哀嚎一聲滾進了被窩裡。
深夜,她果不其然的做了噩夢。
這次的刺客直接換成了賀安廷的臉,宛如天神一般刀削斧鑿的輪廓,涼薄可怖,拿著一把刀磨來磨去準備把她宰殺。
荊窈直接嚇醒了,哆嗦個不停,她希望,以後再也再也彆遇到賀安廷了。
翌日,她臊眉耷眼的跟著葉雲崢與賀氏出了門,坐上了前往行宮的馬車。
她自然是沒資格與二人坐在一起的,乘坐著另一輛小馬車跟在後麵,雲巧捧著裝了牛乳糕的匣子問:“姨娘,你沒睡好嗎?”
荊窈勉強點了點頭,她一閉眼,賀安廷就舉著刀砍過來,她如何睡得著。
“路程還得半日呢,姨娘睡會兒吧。”
荊窈憂愁的點了點頭,抓了一塊香甜的牛乳糕壓驚。
此去行宮要去三日,刨開路上的一日,總共四日,也就四日,賀氏搬了不少箱籠,盛裝華服,貴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