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趴在三十米外的茅草叢裡,野草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袖口。
盯著那團在霧裡晃悠的身影,何紅偉的動作越來越慢,開槍的間隔也越來越長,像台快沒電的劣質玩具。
“還不來?”
他皺了皺眉,指尖在扳機上敲了敲。這麼密集的槍聲,就算隔著霧,哨所那邊也該聽見了。
霧靄裡,何紅偉的身影晃了晃,像是快站不住了。
陳軍舔了舔嘴唇,目光投向北邊——那裡,隱約有金屬碰撞的輕響順著風飄過來,越來越近。
快了!
陳軍退到老鬆樹後,並未立刻停下,而是借著樹乾的掩護,極輕地側身調整了站姿。
左腳在前踏住一塊凸起的岩石,右腳在後虛點地麵,重心放低,既能隨時穩住身形,又能在必要時迅速移動。
他的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鬆樹粗糙的樹皮上,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一道深溝,此刻這細微的觸感反而讓他更加沉定。
晨露順著鬆針滴落,砸在他肩頭的,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他微微偏頭,用下巴蹭了蹭衣領,將沾在脖頸上的一縷霧氣拭去,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林間的寂靜。
視線卻始終沒離開何紅偉的方向,目光銳利,捕捉著對方每一個踉蹌的步態、每一次徒勞的揮臂,甚至連他踹向灌木時帶起的幾片枯葉,都清晰地落入陳軍眼底。
忽然,何紅偉大吼著朝他的方向撲來,卻被腳下的樹根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陳軍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緩緩抬起左手摸了摸已經回到他肩膀上的來福,透過霧氣,將何紅偉蜷縮在地的狼狽模樣看得更真切些。
風掠過樹梢時,他聽見遠處傳來幾聲鳥鳴。
陳軍微微側耳,辨出那是山雀的叫聲,說明這片林子的另一方正有人在靠近。
他收回目光,從褲袋裡摸出一塊肉乾,極輕地撕開,動作不疾不徐,仿佛眼前的鬨劇與他無關,他隻是來山林間消磨一個尋常的清晨。
此時何紅偉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膝蓋一軟重重砸在地上,濺起的泥點混著晨露糊了滿臉。
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猛地抬起頭,脖頸青筋暴起如虯龍,對著陳軍藏身的鬆樹方向嘶吼:
“你這個陰溝裡的老鼠!出來啊?!”
唾沫星子混著血絲從嘴角噴出來,他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了兩步,指節摳進泥土,帶出幾道血痕:
“你以為這就完了?我知道你是誰!陳軍!你敢不敢弄死我?
姓陳的,你不得好死!“
風卷著他的咒罵撞在樹乾上,碎成一片狼藉。
他忽然怪笑起來,笑聲比哭還難聽,像生鏽的鋸子在拉扯木頭:
“我知道是你,你當我真是傻子?我知道那是你的騎槍,等我出去……”
話沒說完又被自己的咳嗽打斷,咳得彎下腰,像隻被踩爛的蝦米,
“出來啊!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墊背!你等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猛舉起手中長槍,胡亂的開槍,大霧的林子裡沒有任何回應,隻留下他更癲狂的咆哮:
“懦夫!出來啊!你躲什麼躲?!我操你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