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碾過走廊地毯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直到身影消失在大廳儘頭,始終沒回頭看一眼書房門口的朱棟甫。
“讓王亮送小軍回去。”
朱棟甫的聲音從書房門口飄出來,帶著些微的喟歎。
他站在門框的陰影裡,嘴角揚起的弧度竟有些晃眼,那笑意不是平日裡的威嚴,倒像是霜雪初融時,從皺紋裡滲出來的暖意。
客廳裡的朱廣偉和王亮都看呆了。
朱廣偉手裡的茶杯懸在半空,茶霧氤氳了他的眉眼;王亮反應更快些,忙不迭點頭應著,快步追上陳軍的背影,引著他穿過玄關。
直到大門“哢嗒”合上,朱棟甫才慢慢收回目光,那抹笑意淡了些,卻餘溫未散。
“廣偉,進來。”
朱廣偉幾乎是立刻起身,腳步都帶了些急切。
剛踏進書房,還沒等朱棟甫在太師椅上坐穩,他就忍不住開口:
“爸,您這到底是……”話裡的焦灼藏不住,他從沒見過父親這副模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揣著什麼滾燙的心事。
朱棟甫端起冷透的茶盞,指腹摩挲著冰涼的釉麵,忽然輕輕歎了口氣:
“原以為陽陽已是棵好苗子,如今看來,跟大哥家這個外孫比,差的何止是一星半點。”
他抬眼望向窗外,暮色已經漫進窗欞,語氣裡多了層自嘲:
“說到底還是隨根啊。我這輩子精於算計,唯獨缺了那份破釜沉舟的悍烈!”
“爸!”
朱廣偉的聲音陡然拔高,眉頭擰成了疙瘩,
“您怎麼突然說這個?陳軍他……”
朱棟甫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
茶盞被輕輕放在案上,發出一聲輕響,像是在空曠的書房裡敲下了句點。
“沒什麼。”
他緩緩道,
“隻是忽然明白,有些骨頭裡的東西,暖房是養不出來的。”
朱棟甫眼中那點難得的柔情陡然斂去,眉峰一挑便恢複了往日的威嚴,連聲音都淬了層冷意:
“傅家不是在尋參麼?年後我親自安排,總得讓他們欠咱們朱家一份情。”
話剛落音,他便瞥見朱廣偉臉上那副欲言又止的怪模樣,再想起方才陳軍的沉穩銳利,心中對眼前這個兒子和不成器的孫子愈發不滿,語氣頓時沉了幾分:
“有話就說,我還能吃了你?”
朱廣偉喉結滾了滾,聲音有些發澀:
“爸,傅家確實欠了人情……隻不過,是欠小軍的!”
“嗯?”朱棟甫猛地抬眼,鏡片後的目光驟然銳利如刀,
“怎麼回事?說!細說!”
“爸,是這樣……”
朱廣偉定了定神,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