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的傅建平說完,卻像被凍住了似的,兩手攥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他縮在一旁,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稍大點聲就會驚動什麼,那模樣,活像隻被貓盯上的老鼠,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主位上的老人眼角的皺紋裡,早已悄悄漫開一絲笑意,嘴角繃不住似的微微上揚,隻是垂著眼簾,沒讓底下人瞧見。
“朱棟甫知道了才好!”
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股久經歲月的沉雄霸氣,掃了眼底下三個垂頭耷腦的晚輩,
“瞧瞧你們這三個熊樣!”
話音剛落,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裡竟添了幾分尋常老人的好奇:
“那小子做的菜,真有那麼好吃?”
“啊?”
這話像塊石子投進平靜的水麵,傅建華、傅建國都愣在了原地,張著嘴半天沒合上,誰也沒料到老爺子會突然問這個。
“看什麼看?”
老人瞪了他們一眼,指節在扶手上輕輕敲了敲,
“我當年在東北打仗時,野菜團子都能吃出香味來,問句話還犯法?建平,你來說。”
他偏挑了最膽小的傅建平,顯然是看準了這孩子不會藏著掖著。
被點到名的傅建平像是突然通了電,猛地抬起頭,先前那股子怯懦一掃而空。
他咽了口唾沫,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連炒鍋裡的滋滋聲、蔥花爆香的味道都形容得活靈活現,仿佛那桌菜就擺在眼前:
“爺爺,您是沒瞧見!那道小雞燉蘑菇,蘑菇是山裡采的野貨,雞是散養的笨雞,燉得那叫一個爛乎,湯稠得能掛住勺……”
“行了行了,”老人笑著擺擺手,眼底的光亮得像落了星子,
“既然你們仨都覺得小軍靠譜,明後天就把人領回來,讓他給我露一手。這饞蟲都被你們勾出來了!”
他說著,故意咂了咂嘴,那副饞涎欲滴的模樣,倒真像個被勾起食欲的尋常老者。
可隻有他自己清楚,方才聽傅建平講起那些細節時,一個能把山野食材做得讓人記掛的人,心思定然細如發絲;一個能讓三個孫子齊齊認可的人,手腕必然藏著鋒芒。
末了,他收了笑意,語氣沉了沉:
“還有,這人情是欠小軍的,不是欠朱家的,你們都給我記牢了。”
話音落時,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透過氤氳的茶霧望向窗外,嘴角噙著的那抹笑。
那點興味哪是衝著吃食去的?分明是獵人盯上了合心意的獵物,眼底藏著勢在必得的亮,連眉梢都帶著點按捺不住的期待。
“對了,”
老人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什麼要緊事,話鋒一轉看向傅建平,臉色陡然一沉,板起了臉,
“到時候把七丫也叫上。來了京城這好些天,影兒都沒露一個,眼裡還有我這老頭子?”
他指節在桌上敲了敲,語氣不容置喙:“這事就歸你辦了。”
“啊?爺爺!您饒了我吧!”
傅建平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猛地往後一縮,雙手舉得老高,擺出副誇張的投降架勢,臉都快皺成了包子。
不光是他,旁邊的傅建華趕緊低頭去研究茶杯底的花紋,傅建國更是索性轉頭望著窗外的石榴樹。
倆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影子,那模樣,活像是生怕老爺子下一秒就把這差事轉到自己頭上,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裝出副“您看不見我”的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