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老爺子無意中提起的。”
“哦?你小子竟還見到他了?”
乾爺眼睛一亮,先前的驚訝被濃濃的興味取代,身子不由往前傾了傾,追問得越發仔細:
“他咋提起的?當時還有誰在?說了些啥旁的沒有?”
陳軍耐著性子,把見傅老爺子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
乾爺一邊聽一邊點頭,眉頭漸漸舒展開,臉上的褶子都透著鬆快,到後來嘴角竟微微揚了起來。
“這麼說,倒也算樁順心事。”
他撚著胡須,語氣裡帶著幾分釋然。
“乾爺,您再看看這個。”
陳軍忽然從褲兜裡摸出個油紙包,打開來,裡麵正是他特意留下的那粒泛著青黑的獵砂,輕輕放在炕桌上。
“這是……”
乾爺湊近一看,臉色倏地變了,手指捏起獵砂對著光端詳片刻,聲音都沉了幾分,
“這顏色……藥砂,哪兒得來的?”
看著乾爺這反應,陳軍心裡頓時有了底。
果然,乾爺認得這東西。
陳軍定了定神,從昨夜發現受傷的猞猁說起,如何挑出浸藥的獵砂,又如何掩蓋血跡,再到今早劉兵帶來的消息。
那夥熟悉山路的持槍團夥、車站的案子、玩獵槍的高手……一樁樁一件件,他都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沒漏過半點細節。
乾爺吧嗒抽了口煙袋,煙鍋裡的火星明滅了兩下,好半天才緩緩開口:
“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炕桌上的獵砂,
“你聽過‘參幫’和‘獵幫’沒有?”
“師爺以前跟我提過一嘴。”
陳軍回想了一下,
“說早就散了,沒蹤影了。”
“哪有那麼容易散的。”
乾爺歎了口氣,煙杆在炕沿上磕了磕,
“當年啊,你師爺是獵幫裡的,我是參幫的。後來世道亂了,才各自撤了綹子。
等小日本打到東北,我和你師爺就一起投了抗聯,那會兒獵幫的弟兄們專盯著鬼子的運輸隊,那些舊事早以為埋進土裡了……”
說到這兒,他捏著煙袋的手指緊了緊,眼底閃過些複雜的光,像是透過眼前的獵砂,望見了幾十年前的風煙。
“這藥砂,是參幫慣用的東西。”
乾爺撚著那粒獵砂,指腹摩挲著青黑的紋路,
“而且我知道,是哪一夥的。”
“哪一夥?”
陳軍追問,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就是我當年學藝的那夥。”
“啊?!”
陳軍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驚訝。
他雖早對乾爺和師爺的過往有過猜測,卻沒料到會牽扯到參幫,還是乾爺的“同門”。
乾爺吧嗒抽了口煙袋,煙霧從嘴角漫出來,模糊了他臉上的神色:
“前幾天,收到信,算是我一個師弟捎過來的。說開春後要進山尋參,想讓我幫忙尋個熟山路的人搭伴。”
他頓了頓,煙杆在炕桌上輕輕磕了磕煙灰:
“人情這東西,最是磨人。他躲不過要進山,我也躲不過這封托請的信。”
陳軍聽到這兒,心裡已然透亮。
他往前湊了湊,語氣懇切:
“乾爺,您看我成不?尋參的門道我是不懂,但要說進山的路數,我熟。”
見陳軍主動請纓,乾爺眼底漾起欣慰的笑意,皺紋都柔和了幾分: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你替我跑一趟,也算是了了這樁人情。我昨晚卜了一卦,雖有小波折,但你去,沒準還有好事。”
“真的?”陳軍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