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寧壽宮的大門,舜英才登上貴妃儀輿,宜妃便揚著笑靨湊到輦輿跟前,“聽聞貴妃娘娘宮裡的金瓜茶滋味一絕,不知可否賞臣妾一盞?”
回宮後這兩年,宜妃倒也敬著她,比起各有盤算的惠妃榮妃,舜英倒是愈發覺得宜妃順眼些,便點頭應允了。
景仁宮的西花廳,陽光透過名貴的玻璃窗子透進來,照得整個花廳一派明燦,紅木小幾上的蘭草已經吐露芬芳,精巧的宣德爐中正嫋嫋出縷縷煙霧。
賓主落座在臨窗的羅漢榻上,煙青色的雲錦條褥在陽光下更顯華貴,宜妃略略一掃,目光定格在多寶架上的那尊白玉侍女上,瞧那溫潤的質地,不消說自是羊脂玉無疑了。
宜妃暗暗咋舌,近來皇上頗有冷待貴妃之意,未成想貴妃依然過得富貴顯赫。
“有事兒嗎?”舜英雖還算待見宜妃,但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
宜妃倒也習慣了佟貴妃這個性子,於是笑了笑:“臣妾聽聞貴妃的兩個侄女如今已經到了適婚之齡。”
舜英瞬間就懂了,宜妃的九阿哥還未賜婚呢。
但是想想這位掏鳥阿哥的脾性——舜英嘴角抽了抽,還是免了吧。
何況這位阿哥下場可淒慘得很,她可不希望令容、淑質掉進這樣的火坑。
便道:“東府那邊的事兒,我素來是不管的。”——佟家東西兩府,都不是什麼安生地兒。舜英向來置身之外——隆科多那純屬太欠揍,是個例外。
“何況佟家已經夠煊赫了,過猶不及啊。”舜英這話倒是發自真心,皇家這個火坑,無論是妹妹還是侄女,都千萬彆跳。
宜妃頓時明白,佟貴妃這是婉拒之意。其實宜妃本來就沒抱有太大希望,便一笑置之,“胤禟的確是莽撞了些,不過這兩年倒是收斂了許多。”
估摸著還是多虧了那頓板子……舜英暗忖。
“前陣子八阿哥賜了婚,這孩子正高興得緊呢。”宜妃笑吟吟道,能促成這樁婚事,可見這個渾小子倒是還有些用處。
八阿哥與郭絡羅氏啊,一個生母是微末還被指摘“狐媚惑主”,另一個是罪臣之女。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一個是天潢貴胄的皇子,另一個是安親王嶽樂的外孫女。
“倒是般配。”舜英給出了這麼個評價。
宜妃笑容燦爛,頗有幾分自得之色,“不是臣妾吹噓,我們郭絡羅氏的這位格格端的是儀態萬千。”
舜英倒是不懷疑郭絡羅氏女孩的顏值,“八阿哥也是儀表堂堂,如此看來便更般配了。”
宜妃笑得嘴角快都裂到耳根子了,佟貴妃能說出這麼合人心意的話,真是不容易啊!
“趕明成了婚,臣妾一定帶她來給您磕頭。”宜妃笑著說。
舜英隻是點了點頭,八阿哥的下場啊……也是叫人唏噓。隻是如今,四阿哥與八阿哥的關係還是蠻不錯的,隻可惜日後一旦走上奪嫡之路,又豈能不敵對?
舜英自然不會勸八阿哥退讓,同樣是皇子阿哥,同樣生母出身寒微,四阿哥可以、八阿哥為什麼不可以?
再者,他們倆也隻是在沅芷膝下養了幾年,舜英既不是他們的生母、亦非養母,若論情分,其實也很少。她沒有資格阻攔,也沒有理由插手。
她隻是一個過客,也隻想做一個過客。
關心太多、在乎太多,隻會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煩憂。
她時間並不寬裕,她也沒有那份心力去乾預奪嫡。以康麻子的多疑和警惕,也斷然不會允許她插手儲位之爭。
這就是她,一個冷漠之人。
午後,賀聖朝恭恭敬敬進來打千兒,“娘娘,世管佐領寬保夫人遞了牌子進來。”
舜英有些不悅,“以後直接叫‘佟三格格’就好!”——什麼勞什子寬保夫人?瓊芳又不是無名無姓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