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停下,帕子一角已染了暗紅。
“傾凰身子還未好全,”柳氏蹙眉,“不如先回房歇著,彆在這兒吹了風。”
雲傾凰喘息著點頭:“是……女兒這就告退。”
她扶著丫鬟的手起身,腳步虛浮,一步步往外走。經過雲子恒身邊時,對方嗤笑一聲:“裝模作樣,真以為自己還能當將軍?”
她沒有回頭。
穿過前廳長廊,夜風拂麵。她輕輕甩開丫鬟的手,獨自走向庭院深處。
月光灑在青石板上,映出她孤長的身影。她走得越來越穩,背脊挺直,再無半分病弱之態。
站在回廊儘頭,她望向西北方向的夜空。
那裡曾是她的疆場。
她閉了閉眼,默念一串名字——鐵翎營、破鋒隊、赤焰旗、斷槊衛……
每一個番號,都曾為她誓死效忠。
腳步繼續前行,繞過月門,走向從前的居所。那扇她住了十六年的房門此刻敞開著,燈火通明。
幾個仆婦正搬著箱籠進出,裡麵傳來柳氏的吩咐:“那張紫檀床抬進去,再掛上湘妃竹簾,柔箏喜歡清雅些的布置。”
另一個聲音應道:“小姐吩咐了,要把原來的牌匾換了,新題‘蘭心閣’。”
雲傾凰立在院外陰影裡,望著那扇熟悉的門,聽著屋內忙碌的聲響,一言不發。
她轉身,沿著另一條小徑走去。
途經假山旁,她停下腳步。
袖中薄刃再次滑出半寸,刀鋒映著月光,冷如未宣的誓言。
她想起雲子恒的話——“那敗軍之將也配稱英雄”。
配與不配,從來不由他們定奪。
她繼續前行,腳步無聲。
前方西跨院中,一間偏房亮著燈,窗紙上晃動著模糊人影。那是她如今被安置的住處,窄小潮濕,連個像樣的屏風都沒有。
她走到門前,伸手推門。
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屋內陳設簡陋,桌上一盞油燈,床鋪單薄。牆上原本掛著的一幅地圖已被撕去,隻留下幾枚釘痕。
她走近牆邊,指尖撫過那些釘孔。
隨後,她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緩緩展開,貼在牆上。
那是一份北境地形圖,邊緣焦黑,顯然是從火中搶出的。她用釘子一枚枚固定,動作緩慢而堅定。
最後一枚釘子敲入牆壁時,她的手指微微顫抖。
但她很快停下,轉身走向桌邊,吹熄了燈。
黑暗頃刻籠罩房間。
她立在窗前,望著遠處“蘭心閣”透出的暖光。
唇間輕輕吐出兩個字:
“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