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停手,抬眼望向窗外。
天上雲層裂開一道縫隙,殘月浮現,清光灑落屋簷。那月牙彎而銳利,像一枚倒懸的刀刃。
盯著看了三息,隨即低頭繼續剪指甲。
最後一根小指剪畢,將剪刀放回枕下,起身走到牆角木箱前,掀開蓋子,取出一塊磨刀石。坐在床沿,將薄刃抽出三寸,開始緩緩打磨。石麵與金屬相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節奏均勻,如同心跳。
一邊磨,一邊回想今日所有細節——茶樓上的玄衣人、袖口金線蟒紋、黑衣人遞出的殘月銅牌、香灰的質地、街巷的走向……每一個碎片都在腦中拚合,試圖窺見背後的全貌。
寧王為何此時找來?
是因為救了孩童?還是因為蘇挽月即將詩會揚名,他需要另一個棋子製衡?抑或……他早已知曉並非真正的許靖央?
最後一個念頭閃過時,手下一頓,磨刀聲戛然而止。
不可能。
重生之事天機隱秘,連自己都無法確信是否唯一。若寧王真知是雲傾凰轉世,不會隻派一名黑衣人傳話,而是直接動手擒人審問。
所以,他目前所掌握的,僅限於暴露的破綻——那一招馴馬之技,以及市井中的異常舉動。
隻要明日應對得當,便可反客為主。
重新開始打磨,速度比之前更快一分。
刃口漸漸鋒利,映著月光泛出寒芒。
停下,用拇指輕拭刃鋒,一絲血珠滲出,瞬間被布巾吸儘。
夠了。
將薄刃收回護腕,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一條縫。夜風湧入,吹動帷帳。凝視遠方寧王府方向,眼神沉靜,毫無波動。
明日午時,會準時出現在濟仁堂。
但不會空手而去。
袖中刃已磨利,心中計已布下三重。
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殘月,轉身吹滅可能燃起的燈芯,躺上床榻。
閉眼前,將左手放在腹部,掌心朝上,像握著某種無形之物。
那是軍中將領戰前靜心的姿勢。
也是每次出征前的習慣。
今夜,不過是另一場戰役的前夜。
城南風起,藥香浮動,西市街角某扇木門悄然開啟,一縷白煙自門縫溢出,飄散在晨霧未散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