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鋒隊的賬,不好算。”緩緩起身,踱至佛龕前,伸手拂去菩薩肩上浮塵,“七百將士戰死沙場,功勞歸了彆人,連屍骨都未能歸鄉。你說,這是誰的罪?”
“朝廷未追責,便是默許。”冷冷接話,“可默許之人,未必親手寫那份奏疏。”
“但改奏疏的人,一定知道真相。”回頭,“你手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讓他們睡不安穩?”
沉默。
並不追問,隻淡淡道:“春桃的母親,葬禮上有位陪房嬤嬤送了帛。那帛布,是宮裡三年前賞給威國公府的特貢品,按例應登記入庫。可賬冊上,沒有記錄。”
瞳孔微縮。
這條線索,尚未查到。是如何得知的?
“王爺的消息,倒是靈通。”
“我隻關心,誰在往軍中毒品庫裡伸手。”逼近一步,“銀硝本不該出現在閨閣脂粉中。它出現的地方,意味著有人想讓某些人閉嘴——或者,製造混亂。”
猛然抬頭。
已然看穿毒胭脂背後的軍事意圖。
“那你為何現在才現身?”逼問。
“我在等。”語氣平淡,“等你走出那座府邸,不再被眼皮子底下的人盯著。”
冷笑:“現在呢?我已經出來了。”
“可你還帶著尾巴。”目光掠過殿外回廊。
瞬間警覺。蘇挽月的人,果然跟來了。
“山路濕滑。”忽而轉身,朝殿門走去,“有些人,走得太急,容易摔下去。”
未動:“王爺就這麼走了?”
駐足,背影沉靜:“我說過,我不是來救人的。”
“那你來做什麼?”
“來看你,敢不敢走下一步。”
話音落,推門而出,身影沒入山霧。
仍立原地,手中那炷香已被捏出裂痕。緩緩將其插入香爐,卻未點燃。爐中灰燼堆積,壓著幾根早已熄滅的殘香。
轉身走向偏殿後門,穿過一條荒廢的抄手遊廊。落葉覆階,遠處鐘聲蕩開一層層回音。行至山道岔口,正前方是歸府的路,左側小徑蜿蜒向下,通向廢棄的放生池。
停步。
袖中薄刃悄然滑至掌心。方才夜宸淵離開時,右手曾在供桌邊緣輕敲三下——那是北境軍中密報傳遞的暗號節奏。
留下了信息。
回望偏殿,確認無人尾隨後,迅速折返。佛龕前香爐底部有鬆動痕跡。俯身,指尖探入爐底夾縫,觸到一片折疊的油紙。
展開僅一眼,瞳孔驟縮。
紙上畫著一幅簡圖——並非地形,而是某處庫房的結構布局,標注了三個紅點,其中一個寫著“酉時啟”。
正是威國公府繡房地窖的構造。
迅速將油紙嚼碎咽下,喉間苦澀蔓延。
此時,林間風起,枯葉掃過石階。整了整披風,抬步朝山道下行。天色漸昏,暮霧浮起,身影逐漸融入幽深林影。
一隻烏鴉自古樹飛起,振翅劃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