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震,抬眼看他。
他竟連這個都知道。
她咬牙,改用右手重新包紮,左手虛扶,動作生硬。可當她低頭咬斷布條時,左手仍本能地按向刀柄——那是無數次生死搏殺刻入骨髓的反應。
夜宸看見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腕部,仿佛在記下什麼。
雲傾凰察覺,立即鬆手,假作虛弱地靠向石壁,閉目調息。可心跳卻漏了一拍。
他知道。
他知道這不隻是習慣,而是烙印。
遠處風聲再起,卷著濕冷氣息撲入洞中。火堆邊緣的枯枝突然斷裂,發出清脆一響。
她猛然睜眼,右手已摸向腰側——卻發現薄刃仍在地上,離她三尺之外。
下一瞬,她強壓衝動,緩緩收回手,假裝未曾察覺。可額角已滲出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夜宸淵依舊站著,背影如山。他沒有回頭,卻低聲道:
“彆怕。”
二字極輕,卻如驚雷劈入寂靜。
雲傾凰怔住。
他沒有再說,隻是走向火堆,蹲下身,將最後一根枯枝投入餘燼。火焰騰起,映出兩人影子,在岩壁上拉長、靠近,幾乎交融。
她望著那團火,忽然想起北境雪夜裡,也曾與部下圍火而坐。那時她說:“隻要火不滅,人就不死。”
如今火還在,可她已不是將軍,而他是敵是友,尚未分明。
“你有沒有試過……”她忽然開口,嗓音輕得幾乎被風聲淹沒,“明明活著,卻被所有人當作死了?”
夜宸淵背對著她,身形微頓。
“有。”他答,“而且不止一次。”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多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波動。
洞外風聲漸緊,馬蹄聲似又響起,卻又遠去。危機未散,可此刻的岩洞中,竟有片刻詭異的寧靜。
她裹緊身上的外袍,指尖觸到內襯一處暗袋,裡麵藏著半片殘頁——昨夜從寺廟偏殿取下的地窖簡圖。她沒吞下去,而是縫進了衣襟夾層。
而此刻,夜宸淵的外袍正覆在她身上,帶著他的氣息和溫度。
她不知這是善意,還是試探。
但她清楚,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然不同。
她不再隻是孤身一人。
哪怕這個人,或許終將對她拔刀。
火光跳躍,映亮她低垂的眼睫。
夜宸淵站在洞口,手按判官筆,指節泛白。
風灌進來,吹熄了最後一點火星。
黑暗降臨的刹那,她聽見他說——
“你若敢逃,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