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距銅符尚餘一寸,雲傾凰凝然未動。
夜宸淵亦不催促。他退回主案後坐下,指節輕叩桌麵三下,目光沉靜如淵。方才擲出的竹簡仍攤在案頭,“陳千戶”三字被燭火映得發暗,宛如一道未愈的舊傷。
“你若不取,自有他人來取。”他聲調平穩卻清晰,“破鋒名錄殘頁流落民間已十年,每一塊銅符現世,皆伴隨殺戮。你既入此局,便無退路可言。”
雲傾凰緩緩抬眼。她不再掩飾眸中銳利,也不再偽裝柔順姿態。重生以來步步為營,今日終被逼至懸崖——而對麵那人,並非推她墜落,而是遞來繩索。
“王爺既看清我的來路,”她終於開口,“便該明白,我不會輕信於人。”
“我不需你信。”夜宸淵淡淡道,“隻需你知道,此刻你我目標一致。”
“說清楚。”
“我要查清三年前北境戰敗真相——誰私販毒劑,誰勾結外族,誰借敗仗吞沒七百將士性命,又將戰功轉贈他人。”他略頓,直視她雙眼,“而你,要複仇。不是為許家大小姐的尊嚴,是為那些死在黑石坡的人。”
空氣凝滯。
雲傾凰垂眸,視線落向銅符。那枚殘片靜躺案角,邊緣磨損,銘文殘缺,猶帶鐵血氣息。這是她前世未能帶回的遺物,如今由本該無關之人親手奉上。
“王爺為何等到今日?”
“因你此前隻是棋子。”夜宸淵坦然,“有人欲以你亂許家,有人欲借你扳太子,你始終在他人局中行步。直到李府舞劍、宴上亮刃,我才確認——你能自執棋局。”
雲傾凰冷笑:“故而如今,王爺欲換棋手?”
“非為棋手。”他糾正,“是盟友。”
二人對視良久,無聲交鋒。窗外風止,簷下燈籠微晃,光影在牆上劃出斜線,恰將彼此隔開。
雲傾凰終是伸手。
指尖觸銅符刹那,冷意滲入肌膚。她將其翻轉,背麵刻著細小編號——“柒拾之壹”。這非隨意信物,而是序列開端。
“第一塊予你,是信任之始。”夜宸淵道,“後續六十九塊,須你憑本事取。每完成一件我可驗證之事,便得一枚。集齊之日,名錄自現。”
“條件?”
“你向我提供真實情報,尤是戶部采買、軍需流向、許家暗賬。我則予你庇護、耳目、必要時官麵遮掩。”他略頓,“不迫你刺殺,不令你背罪,但若你所行逾矩,合作即止。”
雲傾凰將銅符收袖,從容不迫。
“那麼,第一筆交易。”她抬頭,“三日後戶部重審賬冊,我令雲錚當眾失態。”
夜宸淵眉梢微動:“如何做到?”
“繡房所購銀硝粉,源出工部廢棄火器坊,非自藥鋪。我已查到經手小吏,隻需匿名揭帖遞入都察院,再由陳伯在府內散播傳言——稱許國公府私藏違禁軍資。雲錚必慌。”
“他會牽連你。”
“正因如此,他更會先壓事。”雲傾凰冷笑,“隻要他試圖封鎖消息,我在朝中眼線便立將證據直送戶部尚書案頭。屆時眾臣質詢,他若否認,便是欺君;若認,便是私藏軍毒。無論如何,皆顏麵儘失。”
夜宸淵沉默片刻,頷首:“可。我會讓東廠一位掌班‘恰巧’路經威國公府外街市,聞流言後順藤摸瓜。”
“尚需一事。”雲傾凰補充,“若雲錚派人搜我院落,須確保那份記錄藥材出入的密賬不落他手。”
“在何處?”
“阿菱昨夜已埋入偏院老梅樹下,三層陶罐密封。你的人若取,須於寅時三刻前完成,否則將被巡更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