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濟世堂”是間不大的藥鋪,但收拾得很乾淨。掌櫃的是個和藹的老者,聽說林歲安懂些醫術,很是高興。
“正好最近病人多,忙不過來。”老掌櫃摸著胡子說,“你們就住在後院吧!”
林歲安三人就這樣在“濟世堂”的後院安頓了下來。林歲安白天在前院忙活,而紅丫則在後院照看著小豆丁。要是小豆丁哭了就來前院喊下她,紅丫真是一個懂事的小丫頭,林歲安跟她交代的事,她都能做得很好。
寅時三刻,濟世堂內林歲安挽起袖子,用藥刀將蒼術切成蟬翼般的薄片。
李掌櫃眯著昏花的老眼檢查切片:“丫頭手藝見長,就是這樣斜紋還差兩分火候。”
辰時初,林歲安抽了個時間回到後院,幫紅丫、小豆丁簡單洗漱了下。
濟世堂不大,包括林歲安也就三個學徒,大家都住在後院,平日吃飯也都是一起吃。
藥鋪包飯食,學徒卯時吃的朝食,林歲安單獨給紅丫留了一份。掌櫃的對林歲安仨姐弟多有照顧,林歲安本是不要工錢的,但掌櫃的還是按其他學徒的工錢給,還沒有收紅丫的飯食錢。
而小豆丁的吃食,林歲安去買了點大米單獨用瓦罐熬粥。當然這個隻是掩人耳目,現在小豆丁還太小了,還是需要喝奶,她私下都是偷偷給喂牛奶。
吃完朝食,紅丫帶著小豆丁在院裡玩耍,林歲安又回到前院忙活。
“契丹大人們巡街嘍!”
衙役的吆喝聲中,北大街的商販們慌忙收拾攤位。出來采買的林歲安趕緊退到茶湯張的棚子下,看著三個契丹騎兵押著三個綁手腳漢子走過。為首的騎兵馬鞍旁掛著個竹籠,裡麵赫然是顆血淋淋的人頭。
“說是抗稅的。”茶湯張往爐灰裡啐了口唾沫,“其實是城南王鐵匠不肯交閨女……”
午時的藥鋪擠滿了咳嗽的病患。林歲安正給一個孩子貼退熱膏,忽聽門外哭喊聲驟起。四個漢子抬著門板衝進來,板上躺著個麵色鐵青的漢子,小腿上兩個血洞泛著詭異的紫黑色。
“李大夫救命!王哥被契丹人的獒犬咬了!”
老掌櫃顫抖著撥開傷口:“怎麼惹上那些畜生的?”
“就……就撿了塊他們扔的羊肉……”為首的漢子聲音發顫,“那些天殺的就放獒犬咬。回去把肉煮了,沒想到那些畜生竟然往肉裡下毒。”
老掌櫃長長歎了口氣,繼續手上的動作。
申時末,藥鋪突然被踹開。三個契丹武士將發黴的茯苓摔在櫃上:“賠錢!”
老掌櫃剛準備辯解兩句,就被一記耳光打得踉蹌後退。沒辦法老掌櫃隻能默默掏出銀錢賠給這三人才算此事了了。
在趙州的這些日子,林歲安學會了生存之道。在契丹人經過時要低頭垂手表示恭敬,不然隨時給一記大耳瓜子,有時更多的是直接一刀。所以林歲安從不敢讓紅丫出後院,就怕一不小心遇到了契丹兵會被一刀解決了。
林歲安仨就在趙州平安地生活了十天。
清晨的趙州藥市剛開張,陳記綢緞莊的夥計就匆匆跑來濟世堂。
“林姑娘,掌櫃的讓我來傳話。”夥計擦了把汗,“商隊三日後要往大名府送批藥材,缺個懂藥性的隨行。”
夥計遞給林歲安一個桐木匣子,裡麵是:
1.蓋著趙州府印的“公憑”一份
2.燙金名刺三張(林大丫、紅丫、小豆丁)
3.藥行擔保文書
4.防疫特批路引
“東家交代了。”夥計壓低聲音,“契丹人查問時,就說是往大名府送防疫藥材的。”
林歲安細看路引,上門赫然寫著:“蒼術二十石,艾葉十五擔,赴大名府防疫。趙州藥行具保。”
看著匣子裡麵的內容,林歲安真是感動至極。因為趙老四的善意,在他得瘟疫時,林歲安不忍看著他死去,救了他一命。沒想到得到的是這麼大的幫助,這相當於救了林歲安他們仨小的三條命啊!
收起匣子,林歲安就在濟世堂安心地乾活。
在出發的前天夜裡,趙老四還給送來了串銅錢。錢幣邊緣被刻意銼出鋸齒。
“南宮縣的稅吏認得這個。”他頓了頓,“若有人問,就說你們是‘藥行學徒’。
林歲安又給趙老四拱了拱手,拜了個禮:“大叔,謝謝您!勞您費心費力為我們著想。”
趙老四摸了摸林歲安的頭,笑了笑:“我們遇上是緣分,大叔也承蒙你的救治,此次一彆就不知何日再能相聚,照顧好自己。”
第三天,天還沒亮,林歲安背著小豆丁,牽著紅丫來到碼頭。漕船“清河號”靜靜停泊,船身吃水線處滿是劃痕。
沒想到船公還是熟人周伯,這下子林歲安就更放心了,周伯幫她們藏在貨艙的藥材堆裡。“遇到盤查就裝睡。”他叮囑道:“契丹人最煩吵醒的孩子,實在躲不過也不要哭鬨,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們。”
老周再三叮囑後就出去了。
林歲安也耐心的跟紅丫叮囑了幾遍,直到紅丫點頭應下才放過她。
林歲安在船上等了一個時辰左右,就在船馬上要啟程的時候,突然碼頭傳來喧嘩聲。一隊契丹兵穿著鎧甲拿著武器,一艘艘的船盤查過去。等輪到林歲安他們坐的這艘船又是將近半個時辰過去了。
契丹兵上來的時候,林歲安跟紅丫都緊閉著眼睛,小豆丁早被林歲安用牛奶哄睡了。果真如老周說的,契丹兵看到三個在睡覺的小孩沒有喊醒他們。隻是在周邊藥材上翻翻撿撿,沒一會就出去了。
林歲安就這會的時間,背後早就沁出了一層冷汗,這關總算過了。
老周是個和善的老頭,看著林歲安整日背著一個小豆丁,她本身又是一個孩子,看著著實可憐。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了了一些竹條,給編織了一個吊籃,小豆丁躺在裡麵,隨著船晃來晃去。
貨船轉入漕河主道,紅丫突然指著水麵喊:“人!”。那是一具女屍順流而下,長發像水草般散開。老周歎了口氣:“這已經是今天看到的第七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