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凜冽寒風,屋內卻暖意融融。林三勇家的堂屋裡,一盞豆大的油燈映照著圍坐在桌邊的五口人。剛吃完簡單的晚飯,碗筷還未撤下,空氣裡還殘留著些許食物的氣息。
林歲安看他爹放下碗筷,立馬說:“爹,咱家那四頭豬,我看是不是該出欄了?”
田桂花正收拾著碗筷,聞言動作慢了下來:“是差不多了,天天吃那麼多,再養下去光吃不長肉,就該虧本了。”
林三勇聞言點點頭,沉吟道:“嗯,是該賣了。今年冬天冷,豬肉價應當不錯。”他搓了搓因常年乾活而粗糙的手,“是直接叫豬販子來家裡趕毛豬省事,還是咱們自己殺了,拉到縣裡去賣肉?賣肉價錢肯定好些,但也費事得多。”
福平想了想開口道:“賣毛豬省心,錢也不少。自己殺豬賣肉,很折騰的。”
福安的看法跟他哥不一樣:“自己賣!肯定賺得多!我跟大哥都能幫忙。!大舅不是在縣衙麼,咱們去縣裡賣肉,也不怕有人搗亂!”他想著去縣裡還能看看熱鬨。
田桂花把疊好的碗放下,坐回凳子上:“自己賣肉是賺得多些,但本錢也壓得久,還得交市稅。殺豬也是個力氣活,還得請人幫忙,又是一筆開銷。毛豬價若合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倒也乾淨利落。”她心裡盤算著兩者的利弊。
一家人都發表了意見,目光下意識地都轉向了提出這個話題的歲安。雖然她才八歲,但家裡人都知道,這丫頭主意正,腦子活,尤其是養豬這事,她最懂。
林歲安微微偏頭,聽著窗外隱約的風聲,心裡快速盤算著。她抬起眼,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做了決定:“自己殺,自己賣。”
她看向爹娘和哥哥們,條理分明地分析:“我估摸著平均下每頭豬差不多有一百三十斤,如今毛豬價每斤約莫二十文,若賣毛豬,四頭豬大概能得十兩銀子左右。”
“若是自己殺了賣,”她繼續道,“淨肉能出七成左右,如今市上新鮮豬肉要三十五文一斤,即便咱們賣快些算三十四文,四頭豬的肉就能賣到近十兒兩左右的銀子。再加上豬頭、蹄、下水也能賣些錢,自家還能留些油和下水吃用。算下來,比賣毛豬能多賺二三兩銀子。”
沒錯這邊湖州本地土豬最大也就隻能長到一百五十斤左右,跟上輩子那種白豬隨隨便便三百來斤的沒法比。而且湖州這邊物價高,豬肉的價格一直都很可觀。
“辛苦是辛苦些,”林歲安看向爹娘,“但多出的二三兩銀子,夠咱家好幾個月的嚼用。爹、娘,大哥二哥如今都能頂事了,而且咱們忘了一個人,大舅母可是說過如果要殺豬她來的。大舅也在縣裡,安全無虞。這辛苦值得。”
“我們先殺一頭試試水,要是不好賣,到時候再賣毛豬,咋樣?”
林三勇一拍大腿:“成!安丫頭算得明白!就聽你的,自己殺自己賣!多二三兩銀子,能給你們仨扯些好布做新衣裳,也能多存點錢!”
田桂花也笑了:“你這小猢猻,心裡門兒清。好,就這麼辦!明兒個我就去跟你大舅母講,讓她來主刀。”
福平、福安也興奮起來,摩拳擦掌,想著去縣裡賣肉的新鮮事。
林歲安見家人同意,小臉上露出笑容。這一步,不僅是多賺幾兩銀子,更是她實踐規劃、在家庭決策中進一步確立話語權的重要一環。養豬致富獸醫路,就從這第一次成功的銷售開始。
林三勇家豬圈裡那四頭滾圓肥壯的黑毛豬,成了村裡一道惹眼的風景。每每有村民路過,總要嘖嘖稱奇地看上一眼。
“喲,三勇家的,你這豬是喂了啥仙草了?長得這般膘肥體壯!”鄰居孫大娘挎著籃子,隔著矮籬笆羨慕地瞅著那幾頭正哼哧哼哧吃食的豬。
田桂花正在院裡晾曬衣服,聞言笑道:“大娘說笑了,哪有什麼仙草,就是孩子肯用心,搗鼓些豬草拌料,伺候得精細些。”
“可不是精細麼!”另一個扛著鋤頭經過的漢子停下腳步,“村裡就數你家歲安丫頭養的豬最出挑!瞧這皮毛油光水滑的,屁股滾圓,怕是能出不少好肉!比我家那兩頭光吃不長膘的強多了!”
“是啊,聽說都是歲安那小姑娘一手操持的?真是能乾!”孫大娘附和道,“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會養呢?”
田桂花臉上有光,嘴上謙虛著:“小孩子家瞎琢磨,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心裡卻為女兒感到驕傲。村裡人現在都知道,林家三房那個機靈的小丫頭林歲安,彆看年紀小,養豬很有一手。
林歲安正在豬圈邊檢查食槽,聽到議論,隻是抬頭靦腆地笑了笑,並不多言。她心裡清楚,這離不開空間裡那些科學喂養知識的指導和一點點發酵飼料的“秘密武器”。
決定殺豬後,田桂花就去弟弟家跟弟媳說好了讓她來幫忙,到時候家裡的騾車也借他們拉一下豬肉到縣城。
“殺豬?這活我熟啊!”王氏一聽就來了精神,“太久沒動手了都怕生疏了。大姐,放心,這活兒交給我,保準乾淨利落,不比專門的屠戶差!”
到了約定殺豬的日子,一大早,林三勇家院子裡就燒起了兩大鍋滾水,熱氣騰騰。王氏果然如約而至,手裡還拎著她自己磨得鋥亮的厚背砍刀和一套剔骨尖刀,那架勢,一看就是行家。
林歲安和兩個哥哥幫著把最肥的公豬從圈裡趕出來。那豬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嗷嗷叫著不肯就範。
“福平福安,按住了!”王氏聲音沉穩,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仿佛回到了當年走鏢時應對突發狀況的時刻。
福平、福安現在力氣可不小,一左一右死死按住豬身。隻見王氏一步上前,手法快如閃電,一手揪住豬耳朵,另一手持著尖刀,精準地找到部位,毫不猶豫地一捅一送再一擰!
那豬嗷地一聲長嚎,掙紮迅速減弱,鮮血噴湧而出。林歲安早已把準備好的木盆湊了過去。整個過程乾淨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看得旁邊的紅丫興奮得直拍手:“娘親,棒棒!”連邊上的路生都看得認真,看他姐拍手鼓掌他也跟著拍手:“棒!”
“棒!”這個字還是跟林歲安學的,她最喜歡誇他們倆棒了。
本來田桂花擔心倆小的被殺豬的場景嚇著,死活不讓他們出堂屋。沒想到紅丫這個小妮子,表麵上答應得好好的。趁著大人都在忙活,牽著她弟弟就出來湊熱鬨了。不過看他們姐弟那樣子是沒被嚇著了,反而很興奮。
接下來燙毛、刮毛、開膛、破肚、分割……王氏動作行雲流水,力量與技巧完美結合,仿佛不是在殺豬,而是在完成一件作品。林三勇和田桂花在一旁打下手,都看得目瞪口呆,連連稱讚。
不到一個時辰,一頭百多斤的大肥豬就被分解得明明白白,肉是肉,骨是骨,下水是下水,整齊地碼放在洗乾淨的大木盆和門板上,冒著騰騰的熱氣。
王氏擦了下額角的細汗,爽朗一笑:“成了!這豬養得真好,膘厚肉實!”
林歲安看著那新鮮紅潤的豬肉,心中充滿了成就感。這第一頭豬的順利宰殺,離不開大舅母這“專業人士”的鼎力相助,也為她接下來的賣肉計劃開了個好頭。騾車已經備好,明日,這些肉就將被運往縣城,先賣一頭試試水,要是不好賣到時候剩下的就賣毛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