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大亮，林三勇一家就已忙碌起來。將分解好的豬肉塊、豬頭、蹄髈、下水分彆裝進墊了乾淨麻布的大竹筐裡，抬上了套好的騾車。豬肉上又蓋了一層厚厚的乾淨稻草保溫防塵。
今日林家三房除了田桂花看家，其他四人都要一起去縣城。特彆是福平、福安，來這邊都快一年了還沒去過長興縣城呢，今天一早都興奮得很。
田修文剛好昨日沐休今日要去上值，親自趕車送他們去縣城。他一身公門白役的灰衣，腰懸鐵尺，雖是最底層衙役，但在普通百姓眼裡自有一股威嚴，路上也能省去許多盤查的麻煩。
騾車吱呀呀地駛向長興縣城。清晨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疼，但車上眾人都懷著期待與些許忐忑。
到了縣城的市集，已是人聲鼎沸。各色攤位沿著街道兩側排開，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肉行區域更是熱鬨，腥氣與熱氣混雜在一起。
田修文顯然對這裡頗為熟悉，他讓林三勇等人稍候，自己先去尋管理市集的小吏。不多時，他便帶著一個穿著青色皂隸服飾、頭戴襆頭的小吏過來。
“張兄弟，這就是我姐夫一家，今日初來乍到，賣些自家養的豬肉，還望行個方便。”田修文笑著對那姓張的小吏說道，順手遞過去幾文錢，“一點茶錢，不成敬意。”
那張小吏掂了掂銅錢，臉上露出笑容：“好說好說。田哥的親戚，自然照顧。這邊有個空位，平日裡交市例錢每日十五文，今日就算你們十文吧。”他指著一個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偏僻的攤位，“規矩都懂吧？肉要乾淨，秤要準，莫要短斤少兩，惹來麻煩。”
“懂，懂，多謝張爺關照！”林三勇連忙拱手，趕緊數了十文錢遞過去。這攤位費雖心疼，但卻是必須的開銷。
攤位很簡單，就是一個石板台子。眾人七手八腳將豬肉卸下擺放整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厚實的後鞧肉、精瘦的前槽肉、四個大蹄髈、完整的豬頭以及心肺肝腎等下水，分門彆類，看著就新鮮乾淨。
林歲安看著旁邊肉攤的吆喝，連連感歎，這感覺也跟現代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彆。
邊上的福安已經扯開嗓子有樣學樣：“新鮮好吃的豬肉咧！今早剛殺的肥豬，肉嫩油厚！自家精心喂養，乾淨衛生咧！”
林三勇也跟著大聲吆喝起來：“買豬肉咯！好豬肉咯！”
福平話不多，幫著將帶來的簡易秤杆掛好。
田修文見攤位安頓好，叮囑了幾句便先去衙門點卯，說散衙前再來看看。
起初，人們見是生麵孔，多是觀望。很快，林家豬肉的品相就吸引了注意。
一個提著籃子的婦人湊過來，指著五花肉：“這肉怎麼賣？”
林三勇忙答：“您好眼力，這五花肉肥瘦均勻，三十五文一斤。”
“呦，比老劉家還貴兩文呢？”婦人皺眉。
林歲安立刻接話，小臉笑得甜甜的：“嬸嬸您看，我們家豬喂得精細，吃得都是好料，肉瓷實，香味足，您買回去一吃就知道了，保準值這個價！您要是嫌肥，這邊還有瘦些的前槽肉，三十三文。”她說話條理清楚，讓人不由得信服。
那婦人仔細看了看肉色，又聞了聞，確實新鮮無異味，便道：“成，給我切一斤五花肉，要這塊肥膘厚的，回去煉油香！”
“好嘞！”林三勇操刀，手起刀落，切下一塊，上秤一稱，“高高的一斤一兩，算您一斤的錢！”這爽快勁讓婦人很滿意，痛快付了三十五文錢。
開張之後，生意漸漸好了起來。
一個酒樓模樣的采買管事過來，大量要後鞧肉和肘子，林三勇給了個優惠價，一下子賣出去十多斤。福平負責收錢，數得仔細。
有個老漢想買豬肝下酒，又嫌貴。林歲安便說：“老爺爺，豬肝補血明目呢，您看這肝顏色多正。您誠心要，算您便宜兩文，一斤十文。”老漢樂嗬嗬地把整個都買了。
昨日那些下水都是田桂花清洗的，清洗得格外乾淨，今天吸引了不少好這口的顧客。
下水古人也會吃的，有些人還特彆好吃這口，不過價格隻有好肉的三分一。像排骨一斤就在二十文左右，而那些剔得特彆乾淨的大骨頭就不值錢了，一般都是算搭頭送的，林歲安可舍不得做搭頭，全部留在家裡到時候燉湯喝。
到了晌午，帶來的豬肉已賣掉了七七八八，隻剩下些零碎和豬頭。林三勇數著沉甸甸的錢串子，臉上笑開了花。
算上成本、攤位費和給衙役的“茶錢”，這頭豬淨賺的，果然比直接賣毛豬多出了一大截。
雖然豬是林歲安養的，但是銀錢是都上交的，不過她娘給了一百文給她零花。古代就都這樣，孩子沒成親前，掙的錢基本都是全部上交的。
林歲安看著家人的笑臉，心裡踏實而欣慰。這第一步，算是穩穩地邁出去了。同時，她也仔細觀察著市集的人流、需求，心中默默規劃著下一次該如何做得更好。
第一頭豬的成功試水，讓林家三房上下信心大增。隔了幾日，趁著天氣依舊晴冷，田王氏再次過來幫忙，利落地將第二頭豬也宰殺處理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與市吏打交道、擺攤吆喝、應對顧客都更加從容。新鮮的豬肉加上林家逐漸積累起來的一點“回頭客”口碑，這第二頭豬賣得甚至比第一頭還要快些。
晚上，一家人圍著油燈，看著桌上那堆更是沉甸甸的銅錢和散碎銀子，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林三勇仔細地將錢數了兩遍，聲音裡帶著激動：“刨去所有開銷以及豬崽錢，這兩頭豬賺六兩二十文！還不算咱自家留下的下水油渣和骨頭、一個豬頭。”
福平、福安也咧著嘴笑，雖然起早貪黑辛苦，但這實實在在的收獲讓人充滿乾勁。
林歲安心裡算了筆更大的賬，但她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吃。她看向父親，開口道：“爹，剩下的兩頭豬，咱先不賣了吧？”
“哦？安安有啥想法？”林三勇現在格外重視女兒的意見。
“圈裡還剩一頭大的和一頭稍小點的。”林歲安條理清晰地說，“眼看年關近了，天氣也越來越冷。我的意思是，那頭稍小點的，咱們自家殺了，不光咱們自己家，也給大伯、二伯、四叔，來娣姐、還有大舅家，都分上一些好肉，讓大家這個冬天都能見見油腥，過個肥年。”
林三勇聽得連連點頭，田桂花也道：“這是肯定的。”
“那剩下那頭最大的呢？”福安問道。
“那頭最大的，留著年前幾天再賣。”林歲安眼中閃著光，“年節時肉價最高。
“好！就按安安說的辦！”林三勇一錘定音。
第二日，林三勇就去請了田王氏過來，將那頭計劃分肉的豬殺了。這一次，院子裡更加熱鬨。
林大勇家因為老爺子跟著一起生活，送了最好的六斤五花肉、兩斤後鞧肉、一個大豬蹄髈、幾根大骨頭加一掛清洗乾淨的小腸。
林二勇、林四勇、來娣仨姐妹每家都是三斤五花肉、三斤不錯的後鞧肉、一塊板油和一塊豬肝。
田修文家，更是足足送了五斤五花、兩斤後鞧肉、兩個大肘子、一副大腸和一整個豬頭，感謝大舅母最近的鼎力相助。
這頭最瘦的淨肉就七十八斤，送一下最後就剩下四十來斤的好肉，不過骨頭很多，還有一些沒賣掉的碎肉跟下水。就這些林三勇夫妻已經都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