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的風裹挾著鹹澀氣息掠過車窗，宋惜堯突然拍了下蕭朔的胳膊：“快看！”
她鼻尖幾乎要貼到車窗上，指尖點著玻璃上跳動的光斑。
遠處山穀裡，千百個方形鹽池，在陽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
蕭朔猛打方向盤，在布滿鹽晶的土路上打滑半米，揚起細碎的白色粉塵。
宋惜堯已經解開安全帶衝下車：“是古法鹽田！”
她的聲音混著風飄過來。
沿著蜿蜒的木棧道下行，鹹澀的風裹著古老的氣息撲麵而來。
遠處鹽工們戴著鬥笠，赤腳踩在齊膝深的鹵水裡。
最年長的鹽工抬頭望見他們，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笑容：“城裡來的？想嘗鮮？剛出鍋的雪花鹽，比白糖還甜！”
“老師傅，這鹽田有多久曆史了？”
蕭朔伸手攙扶蹲得太久的宋惜堯，順勢拍掉她裙擺沾到的鹽漬。
老鹽工擦了把汗，指了指遠處山壁上的鑿痕：“祖輩說，從鑿出第一條鹵水渠算起，怕有千把年咯，現在年輕人都跑去外麵，願意守著鹽池的沒幾個了。”
當天傍晚，夫妻二人跟著老鹽工來到鹽棚。
棚內支著巨大的鐵鍋，鹵水在柴火中翻滾，蒸騰的熱氣在梁柱上凝結成白霜。
宋惜堯踮腳想看清楚熬鹽過程，蕭朔立刻蹲下身：“來，騎脖子。”
話音未落，宋惜堯已經輕巧地跨坐上去，雙手抓著他的頭發當扶手：“駕！蕭師傅全速前進！”
老鹽工笑得直抹眼淚，往灶裡添了把柴火：“年輕夫妻就是好，我家那口子，當年也是這樣鬨著要看熬鹽，結果把鹽罐打翻在我腳上。”
他卷起褲腿，露出小腿上淡粉色的疤痕，眼神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輪到蕭朔和宋惜堯實操時，狀況百出。
宋惜堯往鍋裡倒鹵水時濺了自己一臉，蕭朔趕緊用毛巾幫她擦拭，卻不小心把自己的袖口浸進了鹵水池。
老鹽工教他們用竹篩撇去浮沫，宋惜堯學得認真，蕭朔卻總把篩子拿反。
“看好了，該收鹽了。”
老鹽工用長柄木鏟攪動鍋底，漸漸露出雪白的鹽晶。
宋惜堯看得入迷，蕭朔趁機捏了撮鹽偷偷放進她後頸。
“啊！”
她跳起來追著蕭朔滿棚跑。
老鹽工笑著搖頭：“當年我和老伴，也是這樣追追打打過來的。”
夜幕降臨時，老鹽工端出自家釀的米酒。
火塘裡的木柴劈啪作響，映照著牆上泛黃的老照片。
“瞧見這張沒？”
他指著照片裡兩個扛著鹽袋的年輕人：“這是我爹和叔公，當年為了守護鹽道，和馬匪拚過命。”
宋惜堯聽得入神，不自覺往蕭朔懷裡靠了靠。
蕭朔摟住她的肩膀，指尖輕輕摩挲她發頂：“後來呢？”
老鹽工往火塘裡添了塊炭，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鹽道上有個規矩，每塊界碑都藏著暗號。”
“外敵來了，鹽工們就用熬鹽的火候傳遞消息；我爹他們那次，硬是用三晝夜不停的旺火，通知了百裡外的鄉親。”
宋惜堯突然坐直身子：“那我們今天熬鹽時，火候的變化......”
“小丫頭聰明！”
老鹽工哈哈大笑：“現在雖沒馬匪了，但老祖宗傳下的規矩不能忘；每鍋鹽的火候，都是給後人的信。”
月光透過鹽棚縫隙灑落。
蕭朔和宋惜堯依偎著走出棚子時，身後傳來老鹽工哼唱的古老歌謠，歌聲混著柴火香，飄向遠處連綿的鹽田。
宋惜堯仰頭望著星空：“原來一粒鹽裡，真的藏著千年的故事。”
晨光刺破雲層時，蕭朔和宋惜堯已經跟著老鹽工踏上鹽道。
露水打濕的石板路上，每隔百步就立著塊斑駁的界碑，碑身布滿深淺不一的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