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朔牽著宋惜堯的手,踏著碎石路,終於望見山坳間亮起的昏黃燈火。
馬幫驛站的木牌在晚風裡輕輕搖晃,屋簷下掛著的銅鈴叮咚作響。
推開木門,暖意裹挾著烤火塘的焦香撲麵而來。
驛站裡擺著幾張長桌,零星坐著幾個裹著粗布披風的漢子,正就著陶碗喝著熱氣騰騰的茶。
角落裡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騾夫正撥弄著銅煙鍋,火光映得他滿臉溝壑忽明忽暗。
“掌櫃的,還有空房嗎?”
蕭朔將行囊放在桌上,轉頭問向櫃台後擦拭酒壇的中年男人。
“有,就剩西廂房那間了。”
掌櫃的打量了他們一眼:“小兩口是趕路的?”
宋惜堯笑著點頭:“我們四處走走看看,沒想到天黑前沒找到落腳處。”
“算你們運氣好,這方圓幾十裡就我們這一家驛站。”
掌櫃的遞過兩把鑰匙:“先歇著,待會兒飯食就好。”
蕭朔正要接過鑰匙,老騾夫突然開口:“年輕人,想聽故事嗎?”
他布滿老繭的手摩挲著煙杆,渾濁的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關於馬幫的故事,比這山裡的石頭還多。”
宋惜堯來了興致,拉著蕭朔在老騾夫對麵坐下:“老伯,您講講唄。”
老騾夫往火塘裡添了塊木柴,火苗燃起,照亮了牆上掛著的馬幫用具。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有一年冬天,馬幫要趕在大雪封山前把貨物送到山外。”
“領頭的馬鍋頭叫阿青,是個脾氣倔得像石頭的漢子。”
“有一天傍晚,馬幫在半道上遇到了暴風雪。”
“眼瞅著牲口都快凍僵了,阿青在風雪裡發現了一間廢棄的茅草屋,眾人好不容易躲進去,卻發現屋裡已經有個姑娘。”
“那姑娘叫阿瑤,是個采藥女。”
“她原本隻是來山裡采些草藥,沒想到被暴風雪困住了,阿青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鬥篷脫下來給她披上。”
宋惜堯聽得入神,不自覺往蕭朔身邊靠了靠。
蕭朔輕輕摟住她的肩膀,給她倒了杯熱茶。
“暴風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在那間小茅屋裡,阿青和阿瑤漸漸熟悉起來。”
“阿青教阿瑤唱馬幫的調子,阿瑤給阿青包紮手上被韁繩磨破的傷口,等雪停的時候,兩人已經難舍難分了。”
“可是馬幫不能久留,阿青必須帶著貨物繼續趕路。”
“臨走前,阿瑤把自己隨身帶著的玉佩送給了阿青,說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見玉如見人。”
“阿青則把自己的銅鈴鐺係在了阿瑤的腰間,說鈴鐺一響,他就會回來。”
老騾夫頓了頓,往火塘裡吐了口唾沫,滋啦一聲,火星四濺。
“誰也沒想到,這一彆就是兩年。”
阿青帶著馬幫走南闖北,可每次聽到鈴鐺聲,就會想起阿瑤。
“而阿瑤就守在那間茅草屋旁,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每天都盼著銅鈴鐺的聲音。"
“第三年開春,阿青終於帶著馬幫回來了,遠遠地,他就聽見了熟悉的鈴鐺聲;原來阿瑤每天都會在山坡上等著,風吹動鈴鐺,就像在呼喚他。”
“後來呢?”
宋惜堯忍不住問道。
“後來啊,阿青就帶著阿瑤離開了馬幫,在山腳下蓋了間小木屋,過上了平平淡淡的日子。”
“不過那鈴鐺,阿瑤一直係在腰間,走到哪兒響到哪兒。”
老騾夫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舊舊的銅鈴鐺,輕輕搖晃,清脆的聲響在驛站裡回蕩。
這時,掌櫃的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打斷了老騾夫的故事。
蕭朔和宋惜堯謝過老騾夫,開始吃飯。
飯菜雖簡單,卻格外香甜。
“你說,阿青和阿瑤現在還在嗎?”
宋惜堯夾了一筷子青菜,問道。
蕭朔笑了笑:“我相信,像他們那樣相愛的人,一定還在某個地方,過著幸福的日子。”
飯後,兩人回到房間。
西廂房不大,卻收拾得很乾淨。
窗邊掛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暈裡,宋惜堯靠在蕭朔懷裡,聽著窗外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