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到半空時,張老伯回家吃飯,臨走前囑咐他們:“種子得覆層薄土,不然會被鳥啄了去”。
蕭朔找來兩把小鋤,遞了把給宋惜堯,木柄被前人用得光滑,握在手裡暖融融的。
“你看這土。”
他抓起把泥土撚碎,褐色的粉末從指縫漏下:“裡麵有蚯蚓翻鬆過,張老伯說這是好兆頭,今年準是豐收年。”
宋惜堯學著他的樣子撚土,粉末沾在指尖。
她突然往蕭朔鼻尖抹了下,笑道:“現在你也是泥人了。”
他非但沒躲,反而低頭在她臉頰也蹭了下,兩人臉上都沾了土,相視而笑時,眼裡的光比頭頂的日頭還亮。
趁她不注意往她發間插了朵沙棗花,說“我們惜堯比花好看”。
“累不累?”
蕭朔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指尖擦過她發燙的臉頰:“去田埂邊歇會兒,我把剩下的種完。”
“不累。”
她搶過他手裡的小鋤:“說好一起種的,哪能讓你一個人忙活。”
其實腰已經有些酸了,但看著他額上的汗,總想著多分擔些。
就像他總在她伏案整理古籍時,悄悄替她揉肩。
在她做噩夢驚醒時,把她往懷裡緊了緊,說“有我在”。
兩人並肩往土裡埋種,腳步聲在田壟上踩出深淺不一的印子。
宋惜堯的鞋上沾了泥,沉甸甸的,卻比任何精致的高跟鞋都讓她心安。
她想起昨夜臨睡前,蕭朔在燈下給她讀的詩:“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當時覺得陶淵明太孤清。”
她輕聲說,手裡的穀種又空了一把:“現在才懂,有人陪你帶月荷鋤歸,再累也是甜的。”
蕭朔沒說話,隻是伸手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他們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交疊在新翻的土地上。
泥土裡的種子在寂靜中等待萌芽,而他們掌心相貼的溫度。
午後的陽光漸漸熱起來,曬得新翻的泥土冒出熱氣。
宋惜堯蹲在田埂邊喝水,搪瓷缸子上印著的“勞動最光榮”字樣被歲月磨得模糊,卻是蕭朔從老宅雜物間翻出來的,說“用這個喝水有味道”。
“嘗嘗這個。”
蕭朔從竹籃裡拿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剛蒸好的槐花糕,糯米的甜混著槐花的香:“二伯娘早上塞給我的,說給你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