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青瓦土牆時,宋惜堯的指尖終於打上最後一個結。
草繩在掌心磨出淡紅的印子,她把編好的草鞋往蕭朔腳邊一放,帶著點邀功的雀躍:“試試看?”
草繩是山裡割的龍須草,經阿婆教的法子捶打晾曬後,泛著溫潤的米白色。
她跟著阿婆學了整整一下午,手指被草莖勒出細紅的痕。
起初總把經緯織錯,草繩在掌心裡滑溜溜地不聽話,還是蕭朔蹲在旁邊幫她按住繩頭,才慢慢找到竅門。
蕭朔正蹲在石階上幫阿婆劈柴,聞言放下斧頭,木柄在青石板上磕出輕響。
他擦了擦手上的木屑,小心翼翼拎起草鞋。
草編的鞋底帶著細密的紋路,鞋口處她學著阿婆的樣子,用紅繩編了朵歪歪扭扭的花,線頭還沒來得及藏好。
“我試試。”
他脫掉布鞋,赤腳踩進草鞋裡。
草莖貼著皮膚,帶著陽光曬過的暖,還有點紮紮的癢。
他站起身在院子裡走了兩步,青石板被踩得咚咚響,草鞋編得紮實,走起來很穩當。
“怎麼樣?”
宋惜堯仰著臉看他,眼裡盛著夕陽碎金似的光。
她今天穿了件靛藍的粗布褂子,是阿婆給的,袖口磨得發毛,卻襯得她皮膚愈發白淨,鬢角碎發被風吹得亂了,沾在臉頰上。
蕭朔又走了兩圈,故意把腳步踩得很重,草鞋在石板上蹭出沙沙聲。
他忽然停下腳步,彎腰把她撈進懷裡,帶著草木清香的氣息裹住她:“有點大。”
“哪有?”
宋惜堯在他懷裡掙了掙“我明明比著你的布鞋尺寸編的。”
“那就是我腳變小了。”
他低頭在她發頂蹭了蹭,聲音裡帶著笑“或者是你編得太好,讓我覺得走在雲裡,腳都飄了。”
她被他逗得笑起來,伸手捶了下他的背:“正經點。”
指尖觸到他後背結實的肌肉,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
院角的老棗樹上,阿婆正坐在竹椅上納鞋底,見他們這樣,忍不住用帶著鄉音的話說:“後生福氣好哦,姑娘手巧得很。”
宋惜堯臉一紅,從他懷裡掙出來,轉身去幫阿婆穿針線。
蕭朔還穿著那雙草鞋,在院子裡慢慢走著,從東頭的柴房走到西頭的水井,又繞著曬穀場轉了個圈。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草鞋在地上投下參差的草編紋路。
晚飯時,蕭朔還舍不得脫。
八仙桌上擺著糙米飯、炒南瓜和一碟醃蘿卜,阿婆的孫子小石頭湊過來,盯著他腳上的草鞋看:“蕭叔叔,你的鞋是草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