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酥油,慢悠悠淌過草原。
最後一縷金紅的霞光戀戀不舍地掠過氈房尖頂。
遠處傳來歸牧的羊群咩咩叫喚,混著巴圖趕羊的吆喝聲,在漸濃的暮色裡蕩開溫柔的漣漪。
宋惜堯正往陶爐裡添乾牛糞,火光“劈啪”跳了兩下,映得她眼尾的笑紋都暖融融的。
氈房外忽然起了風,起初隻是卷著草屑擦過氈壁,沒片刻就變得急躁起來,“呼啦啦”地拍打著氈房邊角。
“這風來得邪乎。”
蕭朔放下手裡的銅壺,起身往風聲最緊的角落走。
他伸手一摸,指腹立刻觸到個不規則的破口,風正從那裡往裡灌,吹得掛在壁上的羊毛繩輕輕搖晃。
“邊角磨破了,得縫上。”
宋惜堯也走了過來,借著陶爐的光打量那破口:“早上看還好好的,許是白天被什麼尖利東西刮了,我去找針線。”
她轉身從木箱裡翻出個藍布小包,裡麵是牧民送的粗麻線和一根磨得發亮的鐵針。
線是用草原上的植物染的,帶著點沉鬱的靛藍色。
蕭朔接過針線,眉頭微微蹙起。
他自小舞刀弄槍,握筆的力氣都嫌大,更彆說這細巧的針線活。
鐵針在他指間笨拙地轉了個圈,好幾次想把線穿進針孔,不是手抖得錯開了位置,就是線撚得不夠尖,軟塌塌地搭在針鼻上。
“我來吧。”
宋惜堯忍著笑,剛要伸手,卻被蕭朔攔住了。
“我來試試。”
他語氣裡帶著點不服輸的執拗,他把線頭放進嘴裡抿濕,又用指甲撚了半天,總算捏出個尖尖的頭。
這次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圓,小心翼翼地往針孔裡送,眼看就要穿進去,風偏偏在這時從破口鑽進來,線被吹得一歪,又落了空。
蕭朔低低“嘖”了一聲,額角竟滲出點薄汗。
宋惜堯看著他那副嚴肅又窘迫的樣子,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成婚七年,他總是在她麵前維持著沉穩可靠的模樣,連笑都帶著幾分克製。
這樣手忙腳亂的樣子,她還是頭一回見。
“彆急,我幫你。”
她不再推辭,輕輕握住他拿針的手。
她的指尖纖細微涼,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慢慢調整著鐵針的角度。
“對準針孔,慢慢送。”
她的聲音放得極柔:“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