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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認罪(1 / 1)

在申訴的最後一天,白玉堂將證據送了上去。

不出所料,白家的申訴被駁回。

大理寺鞫司官告訴白玉堂,“經市舶司證實,確是從你家開始,貨物數目和銀錢便對不上,漕運司、牙莊司和司庫的記錄也都被混淆。這香藥的漏洞皆是因你家而起,既是白家之錯,便理應由白家來填。”

市舶司的提議也被大理寺采納了,理由是:沒有活著的人證!沒有人能證明白家的賬冊是真實的。

因白錦堂、林振、徐評等人已死,也極有可能,假賬本就是從他們開始的。

大理寺仍對白錦堂保留賄賂、走私等罪名,拒不翻案。

對此結果,白玉堂沒感到半點意外,他麵色平靜地接過駁回的訴狀書,既沒惱,也不鬨,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而是換了一副麵孔,誠心誠意地道,

“既證據確鑿,我也無話可講。還請司官出一份責罰書信,還有缺失的香藥,以及這賬冊上的遺漏,攏一攏,算個數出來,我如數補上就是了。”

司官不期他這樣好脾氣,倒是愣住了。

還是市舶司的隨行官反應機敏,從旁接過話來道,“白員外這樣說,還算是個正常的往來態度。這便是了,你家領著交引文書,便理應遵從我市舶司的調派。既是你家的紕漏,理應由你們來填補,何必為這點子事來來回回糾纏不清。早這樣認了罰,大家各自便宜,豈不是好。”

白玉堂微微一笑,“我向來快人快語。今後我來接手,少不得要與諸位打交道,還望各位能夠直言,不管是貨物還是銀錢,直說便是。但隻一件,我聽不得彎彎繞的話,也見不得那些神神鬼鬼的,缺錢還是要貨,於我都不是問題。”

市舶司隨行官沒想到白玉堂竟這樣直接,連連讚他是個懂事的,眉開眼笑地走了。

白玉堂如數交了罰金,整整十萬貫,他連眼都沒眨一下。

他仿佛早就將一切都準備好了。前腳,大理寺駁回了申訴,緊接著,他的十萬貫就送來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白玉堂非但沒有替案子遮掩,相反,他大張旗鼓地對外宣稱:白家的罪責已有定論,做假賬、私運貨物、遺失細色綱,樁樁件件罪名,他全都認下了,而且認得極痛快。

甚至,他連交罰金,都交得驚天動地。

白玉堂故意選在使臣都在京裡的時候,他雇了幾十輛驢車,裝了數百個大箱子,浩浩蕩蕩,將整整十萬貫錢送進了大理寺。

不僅如此,他還派人在街上四處散布:白家罪名已定,誠心悔過,現交出十萬貫罰金,以儆效尤。

白玉堂就差敲鑼打鼓地遊街了,他定要鬨得滿城人儘皆知。

幾乎全城的人都跑到街上看熱鬨,畢竟,這是十萬貫錢,是多少人一輩子連想都不敢想,連看都沒有看過的錢。

看熱鬨的人將路堵得水泄不通,甚至,比公主下降時還要熱鬨。

白玉堂不怕張揚,他隻怕,張揚得還不夠。

他本想將事情鬨大,以此為餌,反擊對方。但他沒有想到,此舉卻連累了展昭。

市舶司剛接過白玉堂的十萬貫,轉頭便對開封府的展昭提出斥責,理由是展昭身為緝司官,卻越級行事,私自進入司庫,替嫌疑人查抄司庫的賬冊。

不僅如此,對方還告展昭“公私不分”,稱他與嫌疑人走得過近,不僅住在對方家中,還與其一同外出等。展昭因此受到責罰,被降官職一級,罰銅二十斤。

連帶著,禦史包拯也不得不一並寫了檢討,自認管理不嚴,也一並罰銅二十斤。

回到開封府,包拯忍不住指責,“我隻叫你盯著他,沒叫你和他走那麼近,居然還住到了一處!如今被人揪了出來,連我也反駁不得。你們太大意了。”

幾句話說得展昭低頭不語,心裡有點不服,反駁道,“禦史錯了,若不是我與他走得近些,也不會引得市舶司的人出來指認。禦史想,汴京城這樣大,誰會一直盯著我們不放?自然是那心裡有鬼的,怕我們查出來他們的事,所以想趁我們翻案之前動手。”

但同時,他疑心頓起,如果像白玉堂所說,他家裡所有的人都是死契,誰都不會將家裡的事向外透露一個字。

那麼,他同白玉堂的往來,連帶著他住在白府這件事,是誰透露出去的?

展昭更加篤定,他家裡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府裡一定有內鬼,且就在白玉堂身邊,藏得極深。

白玉堂這一次申訴隻不過是投石問路,打草驚動了蛇,自然是執棒隨即跟上。他以退為進,給自己換來一個可以喘息的機會,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他需要時間。

這一次與大理寺、市舶司的正麵交鋒,他直接警告:不要再以鬼話來謀害人命。

但若以他的心意,他隻關心與自己相關的人和事,至於,死了多少人、是否冤枉、被誰殺了……他並不在乎。

曾經,他也認為應先找殺人凶手,但隨著事情發展,他逐漸覺得,既然對方引他們上鉤,自己偏偏不上這個當。

便如同他與展昭說的話:“若是我們一味地追凶手,才中了對方的圈套。緝司可知,人們往往隻看到眼睛看到的,而忽視了真實。對方故意讓我們看見了接連出現的人命案子,而真正的凶手,或許並不是殺人的那個。他們要用這種事,來掩蓋背後真正的惡意。”

至於他出言警告市舶司,純粹是為了展昭。展昭若是不斷地被陷入人命案件,便會無暇分身。

白玉堂鐵了心,要利用展昭去勾出幕後的人。

說白了,他是在拿貓去釣魚。若是魚還沒上鉤,魚餌卻跑了,這豈非得不償失。

展昭垂頭喪氣地交了罰銅,他發現白玉堂居然心平氣和地交了錢,認了罪,略有些意外。

但他轉念一想便明白了:他急於想擺脫現在的遊戲規則,若事情不能在他的掌控中,怕是他不肯罷休。

展昭料得不錯,白玉堂已經瞄準了目標。

接下來,他要換個玩法。

展昭才交了罰銅,剛出開封府時,聽到街上有人喚他。

仔細看時,原來是一名與他相熟,且在他手下用了多年的暗樁,此人常來往於鬼樊樓,對那裡熟悉得很。

那人稱,近日有一大戶人家派人來鬼樊樓打聽價格,似乎是要變賣家產。他私下聽著,對方出手的東西不少,其中似乎就有湛盧。

“聽說,是那個打官司的白家,他家的下人來打聽價格,似乎是要將家裡一些東西變賣了,還說,是因為他家公子東拚西湊弄了十萬貫。弄得現在家裡沒有銀錢了,他家公子便叫人拿了些東西出來,賣些錢回去抵賬用。我在一旁聽著,似乎其中便有緝司說的這柄古劍。”

展昭又驚又怒,驚得是湛盧終於有了蹤跡,怒得是,白家果然是與五年前那樁殺人案有關。

而最令他憤怒不解的便是白玉堂,他居然以抵賬的名義,要以這種方式“銷贓”。

展昭捏緊了拳頭,他要將湛盧搶回來,決不能讓它流失到鬼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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