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成什麼了?
宋青山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第一次感覺到了束手無策。
這個難題,比麵對黑熊嶺的野獸,比麵對王家,要難解一萬倍。
破廟裡,女人們看著宋青山那落寞而孤單的背影,神色各異。
他就像一頭困獸,被無形的枷鎖牢牢困住,那份沉重和掙紮,隔著風雪她們似乎都能感覺得到。
鄭婷婷抬起淚眼,癡癡地望著那個坐在雪地裡的身影,嘴唇被她咬得發白,心中五味雜陳。
袁敏則是緊緊地攥著拳頭,眉宇間滿是擔憂。
她想衝出去,想陪在他身邊,可腳下卻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也挪不動。
她知道,小叔子現在需要的,是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就在這時,二嫂朱媛兒悄悄地碰了碰大嫂胡秀蘭的胳膊,對她使了個眼色。
胡秀蘭會意,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破廟裡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那裡堆放著一些雜物,正好能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大嫂。”
一站定,朱媛兒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聲音壓得極低,像做賊一樣。
“你彆怪我剛才嘴快,我也是急的!”
胡秀蘭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愁雲。
“我怎麼會怪你,你說的也是實話。”
“可不是嘛!”
朱媛兒一拍大腿,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半分,又趕緊壓了下去。
“你想想,咱們幾個,好歹都有個念想。”
“可三妹和五妹呢?她們跟咱們不一樣,跟老三和老五連房都沒圓!”
“這名分上,說好聽點是宋家的媳婦,說難聽點,跟個大姑娘有什麼區彆?”
“在這個年頭,一個女人,沒丈夫沒孩子,以後就算小叔子真發了大財,她們心裡能好過嗎?走到哪兒不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朱媛兒越說越覺得在理:“你看五妹,她性子大大咧咧的,跟小叔子也親近,有什麼話都敢說以後興許還好點。”
“可三妹呢?她那個悶葫蘆性子,什麼事都憋在心裡,自己一個人硬扛著,今天這事要不是咱們逼問,她是不是就打算自己認了?”
“再這麼下去,人早晚要出問題的!”
說到這裡,朱媛兒湊得更近了,聲音裡帶著一絲神秘和篤定。
“而且大嫂,你難道就沒發現?”
“發現什麼?”胡秀蘭不解地問。
“三妹她看小叔子的眼神!”
朱媛兒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眼神不對勁,跟咱們看小叔子不一樣!”
話沒說完,胡秀蘭的臉色就猛地一變,她一把伸出手,死死地捂住了朱媛兒的嘴!
“你瘋了,這種話你也敢亂說!”
胡秀蘭又急又怕,壓著嗓子嗬斥道。
“要是讓小叔子聽見,讓彆人聽見,三妹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朱媛兒被捂著嘴,隻能嗚嗚地掙紮著,一雙眼睛卻瞪得老大,拚命地眨著,示意自己說的是真的。
胡秀蘭瞪著她,心臟砰砰直跳。
其實,她何嘗沒有察覺到一絲端倪。
隻是她不敢深想,也不願去想。
她鬆開手,看著朱媛兒還在那兒不服氣地喘著粗氣,自己卻陷入了更深的糾結之中。
她背過身去,看著火塘邊那幾個或坐或立的身影,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種事情,強求不得,小叔子是個有主見的人,他心裡那道坎過不去。”
話是這麼說,可她的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宋青山剛才那番擲地有聲的宣告,浮現出他為了這個家拚死拚活的模樣。
這個家,離不開他。
這些女人,也離不開他。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種可能,既能保全三妹的名節,又能讓她在這個家真正地紮下根來,還能讓小叔子。
想到這裡,胡秀蘭的呼吸猛地一滯,後麵的話,她再也想不下去了,隻是搖了搖頭,將那些紛亂的念頭強行壓了下去。
這一天,就在這樣古怪而沉重的氣氛中,緩緩地過去了。
晚上,那個賣雞鴨的莊稼漢冒著雪把十隻雞鴨送到了廟裡,宋青山付了錢,將它們安置在廟宇後方臨時搭建的棚子裡,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晚飯時,所有人都沉默著,隻有孩子們偶爾發出的吵鬨聲,才能證明這裡還有一絲活氣。
夜深了,各自回床歇息。
破廟裡,重新恢複了分床而睡的格局,界限分明。
可所有人的心裡都清楚,有些東西,在今天下午,已經被徹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