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縣衙的時候,天邊隻剩下最後一抹殘陽,昏黃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柳國安緊緊攥著那份蓋著縣衙大印的憑證,像是攥著什麼絕世珍寶,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他娘的,總算是把這事兒辦下來了!”
他狠狠一揮拳頭,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其中的狂喜。
“青山兄弟,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這都能讓你給盤活了!”
宋青山臉上倒是沒什麼得意的神色,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運氣好罷了。”
他抬頭看了看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說道:“柳大哥,天色不早了,這山路晚上不好走。”
“今晚就在縣城歇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行,聽你的!”
柳國安現在對宋青山是言聽計從,當即拍著胸脯道:“今晚我請客,咱們找個好點的地方,再喝兩杯!”
宋青山搖了搖頭,指了指不遠處巷子裡一個掛著悅來客棧破舊招牌的小店:“就那兒吧,省點錢,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柳國安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行,都聽你的!”
兩人找的這家雞毛店,確實便宜,房間裡除了一張硬板床和一張缺了角的桌子,就再沒彆的東西了,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黴味。
可兩人都不在乎這些,柳國安是過慣了苦日子的,宋青山更是連破廟都住得,這點環境算不了什麼。
夜深了,柳國安沾床就睡,很快就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
宋青山卻毫無睡意,他盤腿坐在床上,默默運轉著《易筋經》裡的韋陀護法呼吸法門,調理著這幾日奔波的疲憊。
窗外,傳來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一聲又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緊接著,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緩緩遠去,那是縣城裡巡夜的差役。
這看似平靜的縣城,實則外鬆內緊,處處透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宋青山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心裡卻不像柳國安那般輕鬆。
官府的身份是拿到了,王家的威脅暫時被壓了下去,可這隻是解決了眼前的小麻煩。
更大的危機,始終像一把利劍懸在所有人的頭頂。
北方的戰亂。
今天在縣衙裡,他聽那些差役閒聊時提了一嘴,說北邊又打了一場大仗,官軍敗了,幾十萬難民跟潮水一樣往南湧。
這青石縣雖然偏僻,但誰又能保證,戰火不會有一天燒到這裡來?
一旦天下大亂,他們這一大家子,沒田沒地,又能逃到哪裡去?
這個時代,想要遠走他鄉,路上餓死病死的,十有八九。
到了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又該如何謀生?
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讓宋青山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發現,天氣似乎也開始回暖了,空氣中不再是那種刺骨的冰冷,多了一絲濕潤的氣息。
春天要來了,可這個春天,會是安穩的嗎?
“唉。”
一聲輕歎,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
“怎麼了,青山兄弟?還沒睡著?”
旁邊床上傳來柳國安甕聲甕氣的聲音,他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
“沒什麼,隻是在想些事情。”宋青山說道。
柳國安翻了個身,借著從窗戶縫隙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看到宋青山坐在那裡的輪廓。
他嘿嘿一笑,勸慰道:“還在想王家的事?彆愁眉苦臉的了,咱們現在也是有官府身份的人了,他王豹再橫,也得掂量掂量!”
頓了頓,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壓低了聲音。
帶著幾分得意地說道:“再說了,我今天在酒樓裡聽人說,北邊好像有消息了,說是朝廷派了大臣過去,要跟北邊的蠻子和談呢!”
“真的假的?”宋青山心中一動。
“八九不離十吧!”
柳國安咂了咂嘴。
“都說打了這麼多年,國庫都打空了,再打下去,大家都沒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