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看著抱著石頭,小臉憋得通紅,卻一臉驕傲地看著自己的侄子,心中那份剛剛升起的擔憂,瞬間變得更加沉重。
他最不希望侄子走的,是一條習武從軍的道路。
可偏偏,老天爺卻給了他一個最適合走這條路的天賦。
“小叔?你怎麼不說話?”
宋文安見宋青山半天沒反應,有些著急地晃了晃他的腿。
宋青山回過神來,他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
他知道,這件事,他說了不算。
孩子的未來,必須由他的母親來決定。
他蹲下身,與侄子平視,臉上的神情變得格外嚴肅:“文安,你想學功夫,這是大事,小叔不能一個人答應你,我得先跟你娘商量商量。”
“啊?還要跟我娘說?”
宋文安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抱著石頭的手也鬆了,那塊幾十斤重的石頭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他撅著嘴,有些不高興:“我娘肯定不答應,她膽子最小了!”
宋青山心中苦笑,你娘膽子可一點都不小,隻是她失去的太多,所以害怕的也太多。
他揉了揉宋文安的腦袋,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聽話,這件事必須讓你娘點頭。”
“你先去跟哥哥弟弟們玩,等我跟你娘商量好了,再告訴你結果。”
宋文安雖然心有不甘,但小叔的話在他心裡分量極重,他隻好一步三回頭地,蔫頭耷腦地走開了。
宋青山站起身,目光在熱火朝天的工地上掃視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二嫂朱媛兒的身影。
她沒有像大嫂和五嫂那樣,在人群中穿梭送水送飯,而是叉著腰,站在正在打地基的一片區域,扯著嗓子指揮著幾個獵戶。
“哎,說你呢,那邊的土再給我砸結實點,夯錘舉高,沒吃飯啊!”
“還有你,線拉歪了,眼睛長哪兒去了?以後房子蓋歪了,你住進去頭不暈啊?”
她嗓門又亮又脆,罵起人來中氣十足,偏偏那幾個被罵的五大三粗的漢子,一點脾氣都沒有,反而嘿嘿笑著,手上的活計乾得更賣力了。
這副景象,讓宋青山看得有些出神。
他印象裡的二嫂,總是帶著幾分刻薄,幾分算計,尤其是在錢糧方麵,更是精打細算到了有些吝嗇的地步。
可現在,她站在這片屬於他們宋家自己的土地上,指揮著幾十號人乾活。
那股子精氣神,那股子利落勁兒,竟像個運籌帷幄的女管家。
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一個潑辣、直爽、能撐起一片天的女人。
隻是過去那些年,貧窮和絕望,將她身上的光彩全都磨沒了。
宋青山深吸一口氣,朝著二嫂走了過去。
“二嫂。”
朱媛兒正罵得起勁,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是宋青山,臉上的潑辣瞬間收斂了不少。
換上了一副笑臉:“青山,你咋過來了?看你這臉拉得跟苦瓜似的,出啥事了?”
宋青山看了一眼周圍忙碌的人群,壓低了聲音:“二嫂,你跟我來一下,有件事,我想單獨跟你說說。”
朱媛兒見他神色凝重,心裡咯噔一下,也沒多問,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到了院牆邊一個僻靜的角落。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朱媛兒拍了拍手上的土,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宋青山沉默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說道:“二嫂,是關於文安的。”
“文安?那臭小子又闖禍了?”朱媛兒眉頭一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不是闖禍。”
宋青山搖了搖頭,將剛才宋文安抱起幾十斤重石頭,以及吵著要學功夫當獵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他特意強調了宋文安那遠超常人的力氣,以及那孩子眼神裡的渴望和堅定。
隨著宋青山的敘述,朱媛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當聽到宋文安說要學本事,長大了去山裡打大老虎、打大狗熊時,朱媛兒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這個小兔崽子!”
她猛地一跺腳,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
“他想乾什麼?想去學他那個短命鬼老爹嗎?”
短命鬼三個字,像是三根淬了毒的針,狠狠地紮進了宋青山的心裡,也紮進了朱媛兒自己的心裡。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