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透過破廟的窗戶,望向遠處山林的方向。
這幾天,他總感覺有人在暗中窺探。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今天,他可以肯定,那不是錯覺。
就在東邊那座長滿了鬆樹的山頭上,有一個極淡的影子一閃而過。
雖然對方隱藏得很好,但那偶爾反光的金屬物件,還是暴露了他的位置。
是王家的人。
宋青山眼神一冷,心中瞬間了然。
自從那天打斷了王家兩個混混的腿之後,王家就偃旗息鼓,再沒任何動靜。
宋青山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現在看來,他們不是怕了,而是在等,在觀察。
宋青山心裡甚至生出了一絲遺憾。
要是那些家夥沉不住氣,早點動手,再來破廟鬨事。
自己正好可以借著鄉勇的官府身份,名正言順地將他們扭送縣衙,把事情鬨大,讓官府來裁決。
可現在,他們學聰明了,隻在暗中窺伺,從不主動露麵挑釁。
這讓宋青山對那個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王家二爺王豹,不由得又高看了幾分。
這個家夥,比他那個蠢貨大哥王虎,難對付得多。
心機太深了!
看來,這次進山,得更加小心才行。不僅要防著山裡的豺狼虎豹,更要防著暗處的人心鬼蜮。
第二天一早,宋青山跟嫂嫂們交代了一聲,背上行囊,正準備出門。
突然,一陣喧嘩聲從院子外傳來。
正在工地上忙碌的幾十個獵戶,幾乎是同一時間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一個個抄起手邊的鋤頭、斧子,神色緊張地望向路口。
隻見一頂青布小轎,在四個轎夫的抬行下,不緊不慢地朝著破廟這邊走了過來。
轎子後麵,還跟著七八個挎著腰刀的精壯漢子。
“是王家的人!”
人群中,一個眼尖的獵戶低聲喊了一句。
所有人的心,瞬間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些跟著轎子的漢子,他們太熟悉了,正是王家養著的那群獵戶和打手!
一時間,工地上剛剛還熱火朝天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火藥味。
宋青山也停下了腳步,他將背上的弓箭取下,握在手裡,目光平靜地看著那頂越來越近的轎子。
他倒要看看,這個王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轎子在破廟院門前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些跟著的漢子自動分列兩旁,一個個眼神不善地盯著宋青山和那群嚴陣以待的獵戶。
轎簾被一隻修長的手掀開,一個身穿寶藍色錦緞長衫的年輕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形與王虎有八九分相似,但臉上乾乾淨淨,沒有那駭人的刀疤。
皮膚甚至有些文弱的白皙。
他手裡不緊不慢地盤著兩顆核桃,臉上掛著一抹和煦的笑容。
可那笑容,卻絲毫沒有暖意,配上他那雙微微眯起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隻讓人從骨子裡感到一陣陣發毛。
他沒有理會周圍那些殺氣騰騰的獵戶,目光直接越過人群,落在了手持弓箭、站在最前麵的宋青山身上。
他邁開步子,不急不緩地走到宋青山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你應該就是那個宋青山了吧?”
他的聲音很溫和,甚至帶著幾分客氣,就像是鄰裡之間在打招呼。
宋青山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那年輕人似乎也不在意,他停下盤核桃的手,對著宋青山微微一拱手,笑容可掬地開口。
“在下,王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