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朱媛兒那番話,像一塊巨石砸進了宋青山的心湖,激起的波瀾久久未能平息。
他看著二嫂轉身離去,那並不高大、甚至有些單薄的背影,此刻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決絕和剛硬。
她重新叉起腰,走回工地,嗓門又變得響亮起來,對著乾活的漢子們指指點點,仿佛剛才那個淚流滿麵的女人,隻是宋青山的錯覺。
宋青山心中五味雜陳。
他本以為自己要麵對的是一個母親的哀求和阻止,卻沒想到,二嫂比他看得更遠,也更狠。
她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愛,她才願意親手將兒子推上一條充滿荊棘和鮮血的道路。
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亂世,安穩不是求來的,是打出來的。
與其將來像一隻羔羊一樣任人宰割,不如現在就磨礪出獠牙,成為一頭能保護自己的狼。
這份心性,這份覺悟,讓宋青山對這個平日裡有些尖酸刻薄的二嫂,生出了由衷的敬意。
不過,敬意歸敬意,讓他現在就拉著一個五歲的孩子開始紮馬步、練拳腳,他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這件事,不急。
就像二嫂說的,光有一腔熱血沒用,得有真本事。
而真本事的根基,是身體。
文安這孩子天賦異稟,底子好得驚人,那就先讓他跑跑跳跳,把這身筋骨徹底長開了再說。
習武之事,可以循序漸進。
想通了這一點,宋青山心裡的那點糾結也就散了。
有了幾十個精壯獵戶的全力幫襯,修路和蓋房的進度快得驚人。
山腳下那片原本荒蕪的土地,一天一個樣。
短短十來天,一條足以讓馬車通行的平整土路,已經從破廟門口,一直延伸到了村道。
地基也已經全部挖好、夯實,用從山上開采來的青石壘砌得整整齊齊。
一排是宋家自家住的大院,足足規劃了七八間正房,外加東西廂房和寬敞的院子。
另一排,則是給獵戶們準備的集體宿舍,雖然簡單些,但也同樣是青磚大瓦的規格。
看著這熱火朝天的場麵,宋家的幾個女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她們仿佛已經看到了新家落成的樣子,看到了孩子們在寬敞明亮的院子裡追逐打鬨,看到了全家人圍坐在溫暖的屋子裡,再也不用擔心風吹雨淋。
當然,房子蓋得快,宋青山兜裡的銀子花得更快。
從山上運下來的木料,從鎮上采買的青磚、石灰、瓦片,還有幾十號人每天的吃喝嚼用,每一項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獵殺黑熊得到的賞銀,就像是流水一樣花了出去,眼看著就要見了底。
這天中午,柳國安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張賬單,臉上既興奮又有些不好意思。
“青山兄弟,你瞧瞧,這磚瓦的錢,還有木匠石匠的工錢,我都跟人談好了,價錢壓到了最低!”
“可加起來,還是得這個數。”他伸出五根粗壯的手指。
“剩下的錢,怕是撐不了幾天了。”柳國安撓了撓頭,有些發愁。
“沒事。”
宋青山將賬單收好,臉上沒什麼愁容,反而笑了笑。
“錢沒了,再去賺就是了。”
他拍了拍柳國安的肩膀:“柳大哥,家裡的事,你多費心盯著,我準備一下,明天就進山轉轉。”
“又要進山?”柳國安眉頭一皺,有些擔心。
“你一個人?”
“放心,我不進深山,就在外圍轉轉,打些野味換錢,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彆的門路。”宋青山安撫道。
柳國安知道宋青山的本事,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多勸。
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行,家裡你放心,有我跟兄弟們在,出不了岔子!”
送走了柳國安,宋青山回到破廟裡,開始收拾自己進山要用的東西。
弓箭、黑風刀、繩索、火折子。
就在他將一把鋒利的剝皮小刀擦拭乾淨,準備收起來的時候,他的動作忽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