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禾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頭垂得更低,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
林微拿起筷子,夾了一箸菜,仿佛不經意地繼續道:“這王府裡頭,規矩大,是非也多。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還是要自己當心些才好。你說是不是,春禾?”
春禾猛地抬起頭,眼眶似乎有些發紅,眼睛裡充滿了掙紮和恐懼。她看著林微,嘴唇哆嗦著,像是有什麼話堵在喉嚨口。
林微停下動作,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和,帶著一絲鼓勵,沒有催促。
空氣仿佛凝固了。
終於,春禾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極快極低地吐出幾個字,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
“井……井裡有……張婆婆她……她前日偷偷去、去燒過紙……”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臉色煞白,猛地低下頭,再也不敢抬起,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井裡有!張婆婆去燒過紙!
雖然隻是沒頭沒尾、極度驚恐下的隻言片語,但信息量巨大!
林微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井裡果然有東西!很可能就是那晚她猜測的——人命!
而張婆子,前日曾偷偷去井邊燒紙?是祭奠?她是知情人?甚至可能是……同謀?或者隻是因為害怕而試圖用這種方式尋求心安?她的昏厥和胡言亂語,與此絕對脫不了乾係!
“春禾……”林微放下筷子,聲音放得極柔,“謝謝你告訴我。”
春禾卻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了一樣,猛地後退一步,連連搖頭,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奴婢什麼都沒說……奴婢什麼都不知道……王妃您……您也彆問……求您了……”她語無倫次,恐懼再次攫住了她。
“好,我不問。”林微立刻從善如流,語氣依舊溫和,“快去擦擦臉,沒事了。”
春禾如獲大赦,幾乎是踉蹌著衝出了房間。
林微獨自坐在桌邊,看著滿桌菜肴,卻毫無胃口。
窗外,一聲悶雷滾過天際,豆大的雨點終於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敲打在窗欞和屋簷上,發出急促的聲響。
風雨欲來。
她得到的信息依舊破碎,但脈絡正在逐漸清晰。
瑾王府的後園,那口井,絕對藏著可怕的秘密。而楚瑾宸,正在極力掩蓋這個秘密。
張婆子的意外,像是一個裂口,讓這秘密隱隱有曝光的趨勢。
她的禁足,反而讓她暫時遠離了風暴中心,得以在相對安全的距離內觀察。
但這安全能持續多久?
楚瑾宸對她,真的僅僅是不聞不問和試探嗎?他是否也懷疑,她這個“意外”闖入者,會與後園的“秘密”產生某種關聯?
雨越下越大,天色迅速黑透。
林微點亮了燈燭,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她沉靜的側臉。
她拿起筆,卻沒有繼續抄寫《女誡》,而是在一張空白的紙卷上,無意識地寫下了幾個關鍵詞:
井、張婆子、燒紙、昏厥、胡言亂語、封鎖、試探……
筆尖停頓。
下一個詞,她緩緩寫下了兩個字:
王爺。
然後,在這兩個字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風雨聲中,她似乎聽到了遠處傳來隱約的、被雨水模糊了的鐘聲。
是王府用來示警或傳遞信息的鐘嗎?
還是她的錯覺?
她站起身,再次走到窗邊,看向雨幕深處東南方向。
那裡,此刻正在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