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瑾王府仿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林微依舊被“隔離”在自己的院落裡,每日的飯食由護衛從門縫遞入,無人再踏入屋內半步。她很好地維持著那副受驚過度、時而恍惚時而驚恐的狀態,偶爾會在護衛送飯時,對著門外模糊的人影喃喃些“黑影”、“紅眼睛”之類的瘋話,成功地將不安的情緒持續擴散到看守者中間。
外間周嬤嬤的床榻依舊空著,聽說被移去了西側空院,由李大夫親自照料,病情反複,未見好轉。這無疑也讓守衛們更加相信這院子裡或許真的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春禾自那日驚嚇過後,再未出現,似乎被調去了更遠的地方。那個麵生的小丫鬟成了固定的送飯人,每次都是放下食盒就跑,如同躲避瘟疫。
林微樂得清靜。她利用這難得的、無人直接監視的空隙,仔細研究那枚鏽鈴鐺和銅鑰匙。
她發現,那鈴鐺並非完全實心,搖晃時,內部似乎有極細微的、沙沙的聲響,像是極細的沙粒或者……乾燥的種子?在空腔裡滾動。而鑰匙柄上的藤蔓紋路,在與鈴鐺底部那個鏽環嘗試連接多次後,她發現似乎需要某種特定的角度和力道才能卡得更穩,但依舊十分脆弱。
她不敢再輕易嘗試連接,生怕弄壞了這唯一的線索。
她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悄無聲息地鍛煉這具虛弱身體的體能。原主實在太過孱弱,她必須儘快恢複一些基本的行動力和耐力。她在屋內練習深蹲、墊腳走路、增強手臂力量,一切都在絕對安靜中進行。
她在等待。等待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或者一個王府有重大事件發生、守衛相對鬆懈的時機。
然而,她沒等到天氣變故,卻等來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
這天夜裡,約莫三更時分。
林微正靠在床頭假寐,保持警惕。萬籟俱寂,隻有院外守衛偶爾換崗時極輕微的腳步聲。
突然——
“叮鈴……叮鈴鈴……”
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辨的鈴鐺聲,縹緲緲緲地,不知從王府的哪個角落傳來,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那聲音並非清脆悅耳,反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悶和詭異,仿佛生鏽的金屬在無力地摩擦,穿透寂靜的夜霧,直鑽入人的耳朵裡。
林微猛地睜開眼,全身的寒毛瞬間豎了起來!
這鈴聲……!
她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枚鏽鈴鐺——它安靜地待在那裡,毫無動靜。
不是她的鈴鐺在響!
是外麵!王府裡另有鈴鐺在響!而且這聲音……給人一種極其不祥的感覺!
院外的守衛顯然也聽到了這詭異的鈴聲。
“什麼聲音?”一個警惕的聲音低喝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好像……好像是鈴鐺聲?”另一個聲音回應,同樣充滿了不確定和戒備。
“從哪兒傳來的?”
“聽不清……好像……好像是西北邊?”
“西北?”之前那個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充滿了驚懼,“那邊不是……”
話沒說完,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籠罩下來。那詭異的鈴聲又響了幾聲,越發顯得縹緲和不真實,然後……徹底消失了。
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院門外守衛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壓抑的騷動,卻證明那並非幻覺。
“頭兒……剛才那……”一個年輕護衛的聲音帶著顫音。
“閉嘴!不許議論!可能是哪個院子的風鈴!”被稱為頭兒的人厲聲打斷,但聲音裡也透著一絲色厲內荏,“都給我打起精神!守好自己的位置!”
守衛們不再說話,但那種無形的恐懼和緊張感,卻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甚至透過門縫,滲入了林微的房中。
西北方向……詭異的鏽鈴聲……
林微的心臟在黑暗中怦怦直跳。
是巧合嗎?還是……那“詛咒”真的開始顯現了?有人在使用類似的鈴鐺?
她緊緊攥著懷中那枚冰冷的鏽鈴鐺,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瘋長!
機會!天賜的機會!
這突如其來的、來源不明的詭異鈴聲,極大地加劇了守衛們本就存在的恐懼心理。他們的注意力被吸引,心神不寧,這正是她行動的最佳時機!
而且……這鈴聲仿佛是一個啟示!告訴她,鈴鐺或許就應該這樣用——在夜間,製造詭異聲響,攪動人心!
她不再猶豫。
深吸一口氣,她悄無聲息地滑下床,來到房間最遠離門口、最靠近後院方向的牆角。
她從懷中取出那枚鏽鈴鐺,又拿出那枚銅鑰匙。這一次,她更加小心,憑借著之前的摸索,找到了那個微妙的角度,緩緩將鑰匙尖端再次卡入鈴鐺底部的鏽環之中。
連接依然脆弱,但足以短暫懸掛。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後院的方向,樹木相對茂密,更利於聲音傳播且難以定位聲源。
她深吸一口氣,用一根從衣裙上扯下的細線,小心翼翼地綁在鑰匙柄上,製作了一個簡易的吊索。
然後,她推開後窗的一條縫隙——這扇窗自從那夜她翻出去後,便一直隻是虛掩,未被徹底釘死。
冰冷的夜風瞬間湧入。
她將連接著鈴鐺的鑰匙緩緩垂下窗外,懸在半空,如同一個詭異的吊墜。
成敗,在此一舉!
她開始極其輕微地、有節奏地抖動那根細線。
鑰匙和鈴鐺隨之輕輕晃動。
“哢……沙沙……哢……”
一開始,隻有鑰匙與鏽環摩擦的、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
但很快,隨著晃動幅度極其微小地加大,那鈴鐺內部的空腔裡,傳來了極其輕微、卻與方才外麵那詭異鈴聲質感極為相似的——沙沙聲!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