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苑的寧靜被徹底打破。
林微帶著春禾快步走向王府側門,越靠近,門外的哭嚎聲、爭吵聲就越發清晰刺耳。
“還我兒子命來!你們王府仗勢欺人!草菅人命啊!”
“天殺的!我苦命的兒啊!你死得好冤啊!”
“讓開!我們要見王爺!讓王爺給我們一個說法!”
中間夾雜著王府護衛嚴厲的嗬斥和推搡聲,場麵顯然極其混亂。
林微眉頭緊蹙,加快腳步。剛到側門附近,就見孫管事帶著幾個得力手下,正滿頭大汗地試圖阻攔一群情緒激動的百姓。人群中央,一塊破舊的門板上,赫然躺著一具用白布覆蓋的屍身!幾個衣衫襤褸的男女正撲在屍身上痛哭流涕。
“怎麼回事?”林微的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沉靜的氣場,瞬間讓嘈雜的場麵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孫管事如同看到救星,連忙小跑過來,擦著汗低聲道:“王妃娘娘,您怎麼出來了?這裡汙穢,驚擾您了……是一幫混混鬨事,非說他們家兒子是咱們府上護衛打死的,抬著屍體來訛詐!”
“你放屁!”一個看起來是死者父親的老者聞言,赤紅著眼睛怒吼,“我兒子昨日還好好的!就是在你們王府後巷跟人爭執了幾句,晚上就渾身是傷地死在家裡!不是你們王府的人乾的,還能有誰?!你們敢做不敢認嗎?!”
“胡說八道!王府護衛豈會無故與人爭執?更遑論傷人致死!你們可有證據?”孫管事厲聲反駁。
“證據?我兒子身上的傷就是證據!街坊四鄰都聽到動靜了!就是你們王府的人!”死者家屬情緒激動,又要往前衝。
雙方再次推搡爭吵起來。
林微的目光卻越過爭吵的人群,落在了那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上。
法醫的本能讓她瞬間進入了狀態。爭吵解決不了問題,真相藏在屍體上。
“夠了。”她再次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人下意識地停下動作看向她。
林微緩緩走上前,目光平靜地看向那悲痛欲絕的家屬:“老人家,逝者已矣,爭吵無益。若令郎真是冤屈而死,王府絕不會包庇凶手。但空口無憑,需得驗看分明。”
她的話合情合理,態度也不似孫管事那般強硬,讓激憤的家屬稍微冷靜了一些。
那老者看著林微,眼中老淚縱橫:“王妃……王妃娘娘明鑒!我兒死得慘啊……您給看看……給看看啊!”
孫管事卻急了,低聲道:“王妃!萬萬不可!屍體汙穢,豈能勞您玉手?而且……這萬一真是……”他暗示著萬一真是王府的人乾的,驗看了反而麻煩。
林微淡淡瞥了他一眼:“孫管事,清者自清。若非王府之過,驗看正好還王府一個清白。若是……”她頓了頓,聲音微冷,“王府也容不下此等敗類。”
她的話擲地有聲,既安撫了家屬,也堵住了孫管事的嘴,更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孫管事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麼。
林微走到門板前,對家屬道:“老人家,我需要查看一下令郎的傷情,可否?”
老者哽咽著點頭。
林微深吸一口氣,戴上之前讓春禾匆匆取來的自製薄棉手套(以乾淨細布臨時縫製),緩緩掀開了白布。
一具青年男屍暴露在空氣中。死者約莫二十出頭,麵色青紫,雙目圓睜,口鼻周圍有少量乾涸的血沫和嘔吐物殘留。身上穿著一件粗布短褂,已被解開,露出胸膛和腹部。
周圍傳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和家屬更加悲痛的哭聲。
林微麵不改色,目光如炬,迅速掃過屍體表麵。
胸部、腹部有大片的皮下出血和瘀斑,顏色深淺不一,顯然不是同一時間形成。肋骨區域有明顯凹陷,疑似骨折。頸部有扼痕?但不太清晰。
她伸出手,極其專業地按壓屍體的腹部、胸腔,檢查骨骼情況。動作熟練而冷靜,完全不像一個深閨女子,看得周圍的人都呆住了。
“死者確實遭受過暴力擊打,肋骨多處骨折,可能傷及內臟。”林微初步判斷,但她隨即發現了一些疑點。
這些外傷雖然嚴重,但似乎不足以致命?而且死者麵色青紫,口鼻有血沫,更像是窒息征象?但頸部扼痕又不典型。
她湊近些,仔細檢查死者的口鼻和指甲縫。
在死者的指甲縫裡,她發現了一些極細微的、不同於周圍環境的……暗紅色纖維?似乎是某種衣料的纖維?
而且,死者的嘴唇內側和牙齦上,似乎有一些不明顯的、細小的出血點?
林微的心猛地一動!這是……機械性窒息的伴隨症狀?但不是被扼頸,而是……
一個念頭閃過!她立刻對孫管事道:“立刻派人去後巷!仔細搜查昨日爭執之地,尤其是尋找可能被丟棄的……麻袋或者類似的粗糙布袋!還有,詢問昨日當值的護衛,昨日後巷除了爭執,可曾見過異常?是否有運送垃圾或物料的車輛經過?”
孫管事雖然不明所以,但見林微語氣堅決,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辦。
家屬和圍觀人群都愣住了,不明白查麻袋做什麼。
林微沒有解釋,繼續檢查屍體。她輕輕扳開死者的嘴巴,用手指(隔著手套)探入喉嚨深處……
周圍響起一陣乾嘔聲。
片刻,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什麼!極其細微的一點硬物!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製的簡易鑷子(讓春禾火速從她的小工具屋取來的),從死者喉部深處,夾出了一小片——隻有米粒大小的、尖銳的——碎骨片?!
這不是死者的骨頭!而是某種禽類或者小動物的骨頭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