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就那麼安靜地走到了場地中央,像路邊的路人,平凡,不起眼。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試鏡間裡的人們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路數?
裝深沉?
還是怯場了?
隻有陳言自己知道,當他閉上雙眼的瞬間,外界的一切都已遠去。
那間亮著刺眼燈光的試衣間、那些審視的目光、那個名叫顧辰的頂流......所有的一切,全都退去。
他的意識,沉入了一片無儘的黑暗。
這半個月來,他不是在“準備”試鏡,他是在以“阿文”的身份,策劃一場針對“阿邦”的,完美複仇。
他的出租屋,就是那間陰暗潮濕的牢房。
&netiCUlOUSly繪製的複仇藍圖。
劇本上的每一句台詞,都是他刻在靈魂深處的複仇宣言。
他早已不是演員陳言,他就是那個被信仰拋棄,被兄弟背叛,在八年煉獄般的牢獄之災中,被仇恨的烈焰淬煉成形的複仇者。
下一秒,陳言睜開了眼睛。
就是這一刹那,整個試鏡間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溫度驟降了至少五度!
如果說之前的陳言是一杯溫水,那麼此刻的他,就是一塊從萬年冰川深處鑿出的玄冰。
他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睛裡,所有的光都熄滅了,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空洞與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眼神空洞地環視四周,那不再是明亮的試鏡室,而是一座埋葬了他所有信仰和青春的廢棄工廠。
冰冷的風從破敗的窗戶灌入,卷起地上的塵埃,帶著鋼鐵的鏽味和絕望的氣息。
所有人都下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寒意,順著他們的脊椎悄然爬上後腦。
“邦哥......”
陳言開口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沒有顧辰那種戲劇化的顫抖,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甚至還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著濃重自嘲的輕笑。
“八年了......你知道這八年我們幾個在牢裡麵怎麼過的嘛?”
他沒有看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了遙遠的、不堪回首的地獄。
“八年啊......”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重複著,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墓碑,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有時候就在想,如果那天......是你去追那個賊,我們幾個的命運,會不會反過來?”
沒有嘶吼,沒有眼淚,甚至沒有明顯的憤怒。
僅僅是這幾句平淡的、近乎呢喃的台詞,卻蘊含著一種比山崩海嘯更可怕的力量。
那是一種被時間碾碎,被絕望浸透,連恨都失去了力氣的、徹底的虛無。
坐在監視器後的徐克明,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微微前傾,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監視器畫麵裡陳言的特寫。
就是這個!
他內心的某個角落,一個聲音在狂吼。
這才是一個被關了八年,從精英警察淪為階下囚的人,該有的樣子!
不是憤怒,不是咆哮,而是被漫長歲月磨平了一切棱角後,隻剩下的一片死灰!
負責搭詞的副導演,聲音都有些發緊,念出了阿邦的台詞:“阿文,我們是警察,我沒得選......”
聽到這句話,陳言,或者說“阿文”,終於有了新的反應。
他沒有像顧辰那樣暴怒地打斷對方,而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