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在了前方,仿佛那個看不見的“阿邦”就站在那裡。
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眸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那片死寂的灰燼之下,一簇微弱的、黑色的火苗,被“身不由己”這四個字點燃了。
火苗沒有燃燒,沒有跳動,隻是靜靜地懸浮在那片死寂的深淵中,卻散發著足以焚儘一切的溫度。
一股無形的、宛如實質的壓力,以陳言為中心,驟然籠罩了整個試鏡室!
“我們為警隊儘心儘力,出生入死,”他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金屬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眾人的耳膜上,“在法庭上,你隻要說一句,哪怕隻是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我們幾個都不會坐牢。”
他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就是這一小步,讓坐在前排的幾個製片人,心臟猛地一縮,竟下意識地向後靠了靠。
“但是你放棄了我們。”
他的眼神,那團死寂的火焰,陡然亮了一分。
那股被全世界拋棄後燃起的滔天恨意,刮過在場每一個人的皮膚。
“是你,親手送我們進去坐牢的。”
“阿傑也是你親手害死的......”
“你維護一個賊,都不維護你自己的兄弟!”
最後這句話,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不是質問,而是宣判。
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對昔日神明所下的,最終審判。
他演活了。
他把那個被信仰與忠誠雙重背叛,靈魂在八年黑暗中被恨意徹底重塑的悲劇人物,從劇本那單薄的紙張上,活生生地拽了出來,站在了所有人麵前!
這一刻,全場死寂。
徐克明導演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抓住了導演椅的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甚至忘記了呼吸,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盯著監視器裡那雙眼睛。
就是它!
就是這種眼神!
他內心在瘋狂地咆哮。
這不是憤怒,這是恨!
是燃儘了所有情感、所有希望、所有過去之後,唯一剩下的,足以焚毀整個世界的恨!
這才是他尋覓了半年之久,他劇本裡那個真正的阿文,這個角色雖然不是主角,但是是主角阿邦黑化的導火索,沒有了這個真實有力的導火索,這部作品也就沒有了靈魂!
坐在角落的秦箏,作為見慣了無數天才演員的金牌經紀人,此刻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她緊緊握住的拳頭裡,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從她的後背瞬間竄了起來。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一種源自表演的......震驚。
那不是技巧,那不是模仿,那是靈魂層麵的附體!
陳言的氣場強大到讓她這個旁觀者都感到心悸。
她內心深處,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炸響,震撼到她無以複加:“我簽下的不是一個天才......我簽下的,是一個為戲而生的怪物!”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場中的陳言。
剛才那通自以為“演技炸裂”的表演,在陳言這種“降維打擊”麵前,簡直就像一個上躥下跳、哭鬨著要糖吃的小醜。
那是一種被徹底碾壓的、無力的羞辱感。
她第一次明白,原來演技和演技之間,真的存在著天與地的鴻溝。
至於試鏡室裡的其他工作人員,從副導演到場記,再到燈光師,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完全被陳言的氣場所鎮住,感覺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場試鏡,而是親眼目睹了一場真實發生的、充滿了宿命悲劇感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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