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不了不了,你嬸還在家等著呢,我、我先回去了。”
王富貴很想留下來,可是又不敢。
這肥得流油的肉、白得跟雪似的饅頭,看著就不少錢呢,他可沒臉蹭著吃。
他手裡那碗剛覺得稀罕的魚湯,此刻瞧著清湯寡水的,跟這兒的肉菜比,簡直寒酸得拿不出手。
原想端碗魚湯,讓兩個娃子解解饞呢。
沒成想人家吃得比自己過年還強,這哪好意思留下?頓時覺得手裡的碗燙得慌。
有這一大桌子好菜,還有白麵的餅,喝什麼魚湯啊?
他家的魚湯,做得其實並不好,鹽放得少,還摻了白菜和粉條,魚的鮮味被衝散不少。
王富貴灰溜溜離開,懷裡的雜菜餅也沒好意思拿出來!
……
王富貴回到自己家。
張嬸已經把魚湯喝了精光,就連魚骨頭都被她嗦了三遍。
很久沒有吃過肉腥,這一頓吃得非常飽,但還是不滿足。
連碗沿的油星子都舔得乾乾淨淨。
想到以後幾天,每天還能整塊鹹魚塊,張嬸就激動得坐不住。
一輛破板車換來一條大肥魚,這個買賣怎麼看都賺。
張嬸剛將碗筷放到鍋裡,就看到老伴王富貴回來了。
手裡還端著家中的破瓷碗和兩塊雜糧餅。
張嬸忍不住怒道:“你個死老頭子,咋那麼小氣,送去的碗拿回來就算了,咋還把雜糧餅也拿回來了?”
“咱家也不缺這兩口,送給她們娘三個吃唄,摳搜勁!”
王富貴氣呼呼地將雜糧餅丟筐裡:“你個婦道人家懂啥,還雜糧餅。”
“你知道林清竹一大家子,今天晚上吃的什麼嘛?”
張嬸將雜糧餅撿起,詫異道:“吃的啥?她家裡窮的,耗子都不光顧,有時候甚至要靠著挖野菜充饑,蘇長河那混小子不鬨妖蛾子,都算菩薩保佑了!清竹一個人帶著倆娃,我這餅好歹能填填肚子……”
彆以為林清竹端著縣城廠裡的飯碗,家裡就過得多好。
一家四口就她掙錢,再加上兩個奶娃子,還有蘇長河那街溜子喝酒敗家,日子過得好才有鬼。
整個南坪村,就數林清竹家過得淒惶。
就瞅瞅她家裡兩個孩子衣服上的破補丁,還有他家裡破椅子爛凳子。
張嬸還能不知道隔壁家過的啥日子?
“你當還是前兒?”王富貴沒好氣道:“人今晚吃的肉、白麵餅子、滿桌子的菜!”
“……”
張嬸瞪著王富貴,像是聽見了鬼話:“肉?蘇長河那懶漢,能燉出肉來?還是林清竹手裡能有肉票?”
林清竹的兩孩子餓得就差啃樹皮的人家,還燉得起肉?
王富貴點上旱煙,翻了個白眼:“你臉上長了個啥,隔壁傳過來的味,你還沒聞到嘛?”
“啥味兒?”
張嬸這才注意到空氣中那一股濃鬱的肉香。
混著油星子的焦香,順著門縫鑽了進來,像長了腿似的,直往人鼻子裡鑽。
這香味霸道得很,帶著股子油潤潤的膩,是實打實的肉香,還摻著點醬味。
張嬸嘴巴動了動,半天沒說出話。
這味兒,比她剛舔乾淨的魚湯香了十倍不止。
這真是蘇長河家裡飄出來的肉香味?
王富貴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