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水的野生河魚喲!新鮮得能蹦躂,六毛一斤!”
“大姐,純野生的大草魚,來一條嘛?”
……
“大哥,好眼光,這兩條白鰱最肥,拿回家燉湯喝,保證鮮!”
……
“嬸子,這條翹嘴剛好二塊五毛三分錢,給您抹個零,給兩塊五就好,哎呀,不好意思,零錢沒有了,您瞅瞅,這條大胖頭魚怎麼樣?”
……
整個家屬院附近擺攤的小販裡,隻有蘇長河吆喝得最勤快,嘴巴嘴甜。
彆人還慢悠悠為一毛兩毛的價格爭得臉紅脖子粗,他這兒已經成交三單了。
無本的買賣,隻要賣得出去,就是掙。
收入不菲。
蘇長河取下草帽,伸手抹去脖子上的汗水。
桶裡的魚賣得沒剩幾條了,雜魚、泥鰍等,也被搶購一空。
縣城裡的人不同於農村,生活條件更好,對吃喝也慢慢地講究起來了。
農村人吃魚,多是買條小魚給娃補補,回家清水一煮,撒把粗鹽,最多就是多放些豬油,都算是奢侈了。
城裡人卻不一樣,來買魚的大多是城裡的工人家屬,手裡寬裕些,舍得往供銷社跑,買細鹽、打醬油、稱胡椒粉,有的還會割塊五花肉,做魚燉肉。
同樣一條魚,縣城裡的人往往更挑剔。
蘇長河的魚新鮮、便宜,還好吃,自然有更多人來買。
日頭爬到頭頂時,筐裡的魚已經見了底,板車上隻剩三條小鯽魚了。
看暫時沒客人,蘇長河把秤杆往車把上一掛,開始低頭數錢。
他從褲兜裡掏出個用手帕縫的錢袋,倒出一堆毛票和硬幣,蹲在板車後盤算著。
草魚賣了五條,共十五斤六兩,算下來九塊三毛六;鯽魚十三條,二十五斤出頭,十五塊;鯉魚兩條,六斤半,三塊九;還有兩隻青蟹,個頭不大,五毛一隻,賣了一塊。
“一塊,兩塊……二十九塊兩毛六!”
他數了三遍,總共有二十九塊兩毛六。
這數字像團火,燙得他手心發顫。
蘇長河也是掙過大錢,但還是激動不已。
但是眼下這個時代,廠裡工人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十來塊,他這半天就掙了人家一個月的工資!
能不激動嗎!
他抬頭看了看天,日頭正暖,照得人心裡也亮堂堂的。
蘇長河心裡哼著曲兒,看著馬路上人越來越少,都回家做飯了,想著要不要早收攤,回家給娃娃們做個油燜河蝦。
……
街道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賣早點的攤子早收了,隻有幾個挑著擔子的貨郎還在慢悠悠晃。
蕭雨凝拎著帆布包從紡織廠出來,額頭上沁著層薄汗,心裡還惦記著昨天那口清蒸魚的鮮。
她家男人昨兒吃了兩大碗飯,直念叨“這魚比食堂的紅燒帶魚強十倍”,她今兒特意繞到菜市場,想碰運氣再買兩條。
遠遠就看見蘇長河的攤子,竹筐裡空蕩蕩的,隻稀稀拉拉地滴著水。
正蹲在地上,背對著街麵,手裡捏著個鼓鼓囊囊的布包,指頭撚著錢票一張張數,嘴裡還念念有詞。
蕭雨凝腳步頓了頓,眼睛一下子瞪直了。
這麼多錢?
看他數錢的架勢,少說也得二十塊!
這可不是小數目。
她男人在紡織廠當車間副主任,一個月工資才四十七塊五,這賣魚的這一上午就掙了小半個月的工錢?
蕭雨凝想起昨兒晚上,丈夫說的話:“那賣魚的一天頂我三天。”
當時她還不以為然,此刻親眼瞧見這堆錢,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說不眼紅是假的,誰不盼著手裡錢越多越好?
可轉念一想,蕭雨凝又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