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河的魚攤剛在菜市場支棱起來不久,就有熟客上門。
“同誌,今天有鯽魚不?我家婆娘剛生,就想喝你這野生鯽魚湯。”穿藍布褂子的漢子嗓門洪亮。
“有,剛從河裡撈的,個個鮮活。”
蘇長河笑著掀開蓋在木盆上的濕布,裡麵的鯽魚“嘩啦”一下翻湧起來。
他伸手一撈,穩穩抓出兩條,用草繩捆住鰓部,“稱兩斤?”
“來三斤!”
穿藍布褂子的漢子爽快的掏了錢。
這邊還沒稱完,旁邊又擠過來個戴眼鏡的男人,看著竹筐裡還有黃鱔和河蝦,“呦!同誌,你這還有黃鱔這種稀罕貨,個頭不賴啊!還挺活泛,咋買?”
“哎呦,你識貨啊!您看看,都是河裡現撈的,純野生,吃著最滋補。市場上賣1塊錢,我賣9毛,你要多少,我給您稱。”
蘇長河從木桶裡撈出一小盆黃鱔段。
“來二斤!多了吃不完,少了不過癮。”男人笑著遞過錢,
旁邊賣菜的大嬸就湊過來:“給我來斤河蝦,孩子饞油炸蝦了。”
“好嘞!”蘇長河從木桶裡舀出河蝦,竹筐一稱,足稱足兩。
“給我來半盆白條,炸著下酒正好!”
蘇長河一邊麻利地稱魚、收錢,嘴裡一邊應著:“您放心,我這都是當天的活物,絕不賣隔夜的。這蝦得趁鮮吃,回去彆放太久!”
他嘴甜,見人就笑,稱完魚總多抹零,一來二去,周圍的街坊都愛往他這跑。
有新來的顧客看著熱鬨湊過來,被熟客拉住:“小夥子家的魚好,你買點回去嘗嘗就知道了,比市場上那些養殖的強十倍!”
買魚的人舉著錢往前擠,吆喝聲、討價聲混著魚尾巴拍水的“啪嗒”聲,熱鬨得像趕大集。
周圍賣菜、賣乾貨的攤位依舊冷冷清清,攤主們支著下巴看著這邊,眼裡的羨慕幾乎要溢出來。
誰不眼紅這生意?
即使人多,蘇長河手裡也有條不紊,左手稱魚,右手收錢,嘴裡還能搭著話:“大爺要的三斤鯽魚在這兒!”“大姐的蝦米稱好了,多給您抓了一把!”
誰要活魚,誰要剖好的,誰喜歡帶鱗的,他記得清清楚楚,仿佛腦子裡裝著本賬。
兩個小時過去,盆裡的魚見了底。
蘇長河擦了擦汗,鯽魚最搶手,帶了十五斤,賣得隻剩兩條;鯉魚帶了八條,剩了一條小的;蝦米裝了五斤,這會兒就剩個盆底;黃鱔和河蟹剩的最多,黃鱔帶了十斤,隻賣出去三斤,小雜魚也隻賣出去二斤。
蘇長河知道,黃鱔這東西做法麻煩,腥氣重,尋常人家不會弄,價格也太貴了,買回去也是浪費;河蟹也差不多,,吃法太麻煩了,還沒多少肉,難怪賣不動。
又守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兩條鯽魚被個老奶奶買去熬湯,剩下的那條小鯉魚被賣豆腐的老李包了,說是晚上燉豆腐下酒。
蘇長河把盆碗收拾乾淨,心裡算了算總賬:
這次,總共賣了大概十五斤的魚,每斤六毛,共十七塊四毛錢。
黃鱔三斤,每斤九毛,共二塊七元。
小雜魚賣了二斤,一斤五毛,加起來一塊。
總計收入二十一塊一毛錢。
蘇長河又在攤上等了半小時,看河蟹和黃鱔實在賣不出去。他收拾好空盆空桶,趕著騾車直奔鎮東頭。
記憶裡那兒有家“周記麵館”,老板姓周,是個乾了三十多年的老廚子,手藝紮實,尤其擅長做鱔魚麵,肯定收黃鱔。
把騾車拴在麵館門口的老槐樹上,蘇長河掀簾進去。
“客官裡麵請!”一個係著油漬圍裙的中年男人迎上來,圓臉,微胖,眼角有幾道笑紋,正是周老板。
“來碗鱔魚麵。”
“好嘞!現成的,馬上就好!”
周老板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端上一碗麵。
青瓷碗裡,細麵臥在奶白的湯裡,上麵鋪著金黃的鱔魚絲,撒了把翠綠的蔥花,看著清爽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