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
李記包子鋪的老板請張記包子鋪的老板喝茶。
兩家是老鄰居,賣了二三十年包子,一直關係和睦。
“張老頭,我給你商量個事,明兒咱換換出攤時間唄?上午我出,你歇著;下午你再來。”
“行啊,換就換,我正好想多睡會。”
“不過,老李,你出啥事了?好端端的換時間乾啥?”
“不為啥,就因為……我火氣大!”
“哈???”
…………
第二天,清晨,林清竹把昨天剩下的幾個包子放進籠屜熱了熱當早飯。
這是她頭回正經吃蘇長河做的包子,昨天忙著試鞋、等他回家,竟沒顧上。
看著包子白白胖胖,上麵的褶比她包的還精致。
她迫不及待咬一口,“哇!”眼睛都亮了。
麵皮軟得像剛蒸好的棉花,白菜碎脆生生的,裹著蝦米的鮮氣。她三兩口解決一個包子,接著吃第二個……
她總算知道蘇長河賣包子生意那麼好了,這包子實在太好吃了!她娘家家境不錯,自己也去縣城大飯店吃過飯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擱外邊賣,絕對搶瘋了!
林清竹看著院裡挑水的男人樂開了花,自己男人咋就這麼厲害呢?
吃過早飯,蘇長河把漁獲全部裝上車,黃鱔,泥鰍單獨放一個桶,帶著林清竹一起進城。
把她送到廠門口,看著她混進上班的人流,他才調轉車頭,直奔周記飯館。
老遠就看見周師傅穿著圍裙正站在館子門口搓手。
瞧見蘇長河的騾子車,他眼睛一亮,幾步迎上來:“長河兄弟來啦!可等你半天了!”
不等蘇長河搭話,周師傅已經接過韁繩,熟門熟路把騾子拴在門口的老槐樹上,又衝裡頭喊:“二柱子,拿家夥出來!把蘇兄弟的貨收了!”
小夥計二柱子拎著工具跑出來,掀開木桶蓋一看,眼睛直了:“周叔,這泥鰍個頭!跟小鯉魚似的!”
二柱子麻利地把泥鰍和黃鱔分裝進網兜,控水、過秤,嘴裡念叨著:“泥鰍十五斤整,黃鱔二十斤出頭……”
周師傅在一旁盯著,越看越樂:“長河,我做了半輩子鱔魚館,你這貨色,在縣城找不出第二家!”
蘇長河的魚不僅新鮮,個頭還勻,還不用他挑揀,省了多少事。
“泥鰍八毛一斤,十五斤是十二塊;黃鱔一塊一斤,二十斤零三兩,算二十塊。”
二柱子算得快,把錢遞過來,“總共三十七塊五,周叔說湊整,給三十八塊!”
蘇長河接過錢,揣進懷裡,笑著點頭:“謝周叔。”
周師傅總多給幾毛,是想穩住他這貨源,他也樂得合作,周老板價格公道,不像彆的館子那樣壓價,這叫雙贏。
“客氣啥!”周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我新琢磨了道鱔魚麵,你得給嘗嘗!”
“不了周叔,我還得去菜市場賣魚,趕早出攤。”蘇長河要起身,卻被周師傅按住。
“就一小碗!嘗嘗味道!”
“給長河上碗新改的鱔魚麵!”
周師傅不由分說,衝後廚喊。
他搓著手,眼裡透著期待,“今兒用了你前兒說的方法,我自己又琢磨著加了點紫蘇葉,你品品是不是更鮮了?”
蘇長河沒法子,隻能在門口的小桌坐下。
沒一會兒,二柱子端來一碗麵,青瓷碗裡湯色清亮,臥著銀絲麵,上麵鋪著鱔魚段,金黃油亮,撒了把翠綠的紫蘇葉,香氣混著麵香直往鼻尖鑽。
周師傅坐在旁邊,手裡攥著塊抹布,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咋樣?我試了三回,這次把鱔魚改了花刀,炒的時候多燜了半分鐘,肉更嫩。”
蘇長河夾起一筷子麵,混著鱔魚段送進嘴裡。
麵筋道,鱔魚段外酥裡嫩,一點土腥味都沒有,淳厚的鮮,紫蘇葉的清香剛好中和了油脂的膩,比上次來吃的,更有層次了。
蘇長河嚼了幾口,認真點頭:“周師傅,這味道絕了,你這手藝,真是到了極致。”
這話是真心的。
做菜的門道,就在於“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淡,周師傅這碗麵,剛好卡在那個最舒服的點上。
周師傅聽了,樂得嘴都合不攏,一巴掌拍在桌上:“還是你懂行!我琢磨這麼久,就為了你這句話!”
不過蘇長河接著又說:“不過話說回來,天南海北的做法多了去了,川渝的鱔魚麵愛加花椒,江浙的喜用雪菜,各有各的妙處。您這碗麵做得‘極致’,換個法子,說不定還有新滋味。”
周師傅聞言,心頭一跳,是啊,做菜哪有真正的儘頭?今兒是紫蘇葉,明兒再試試其他的,說不定又是另一番天地!
“哎喲!長河你這話!”周師傅“啪”地一拍大腿,笑得滿臉褶子,激動得像撿著寶,“得!就衝你這話,我老周得謝你!”
“往後你隻要來我這館子,甭管吃啥,一分錢不用掏!我老周說話算話,釘是釘卯是卯!”
蘇長河愣了下,忙擺手:“周師傅,這可使不得,您做生意也不容易,咋能白占你便宜……”
“有啥使不得的。”周師傅眼睛一瞪,又笑了,“你給我指了條新路子,我必須要謝你,今後我做新花樣,還要請你把把關呢!”
話說到這份上,蘇長河再推辭就顯得生分了。
他看著周師傅眼裡的真誠,隻好笑著點頭:“那……我就謝過周叔了。”
離開周記麵館,蘇長河趕著騾子車到往常賣魚的地方,看見已經有幾個回頭客在那等著。
看見蘇長河過來,立馬圍了上來。
“小夥子,今天有鯽魚沒有啊?我熬湯給孩子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