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站在福來館門口,臉漲成了豬肝色,手裡的算盤珠子被攥地發響。
前半晌還滿座的鋪子,這會兒沒人了,客人都跑去對麵蘇家飯館。夥計們看著老板陰沉的臉色,都躲得遠遠的,生怕一不小心觸了老板的眉頭。
端盤子的小夥計是趙老四的遠房侄子,他大著膽子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說:“叔,這……這咋回事?剛才還坐滿呢,咋一眨眼全跑對麵了?”
趙老四猛地把算盤摔在桌上,狠狠往地上啐了口:“還不是對門那姓蘇的!裝神弄鬼燉了鍋肉,就把人全勾走了!”
他喘著粗氣,盯著對麵蘇家飯館門口堵著的人,眼睛紅得像要冒火。
自家開館倆月,從沒人敢這麼搶生意!
他想起早上還在蘇老栓麵前耀武揚威,現在倒好,自家客人跑了個精光,還都跑蘇老栓家的飯館,簡直就是啪啪打臉!
以前哪有這光景?
福來館開業的時候,客人排到街尾,趙老四天天數錢數得手抽筋,見了蘇老栓都得斜著眼走。
眼看他蘇老栓家就要支撐不下去了,怎麼突然起死回生了?
正氣著,一個帶藍帽,穿工裝的漢子從蘇家飯館裡出來,打著飽嗝,嘴角還沾著鹵汁。
排隊的人立馬圍上去:“老哥,咋樣?裡頭那肉真那麼好吃?”
“貴不貴啊?值不值當?”
漢子打了個飽嗝,眯著眼回味:“值!太值了!那鹵肉,入口就化,肥的地方像含了口蜜,一點不膩,瘦的地方浸著老湯,嚼著帶勁!我剛才吃了四兩,還配了碗米飯,大米蒸得也好,泡著肉汁吃,真能把人香迷糊了!就是貴了點,五毛錢一兩,這段飯花了兩塊二,但味道真是絕了!”
排隊的人聽得更饞了,隊伍往前挪了挪,連抱怨聲都少了。
趙老四在對麵聽得真真的,氣得一腳踹翻了腳邊的凳子:“呸!什麼玩意兒!”
蘇家飯館裡,蘇長河把最後一塊鹵肉切完,直起身捶了捶腰。
他讓蘇明成搬了幾張長凳到門口,又讓大嫂燒了壺粗茶,用粗瓷碗盛著,遞給排隊的人:“大夥兒累了坐會兒,喝點水,彆急,慢慢等。”
排隊的人先是一愣,隨即有人笑著坐下:
“這老板會辦事!”
“這小夥子會做生意,懂疼人!”
剛才還因為等得久有點埋怨的客人,這會兒捧著茶水聊天,怨氣散了大半。
蘇明成看得直咋舌,捅了捅蘇老栓:“爸,你看長河,咋像知道會排隊似的?連凳子茶水都備著了,神了!”
蘇老栓抽著煙袋鍋子,眯著眼笑:“這小子,心裡有數著呢。”
最後一盤鹵肉賣出去,蒸好的三籠米飯也賣光了。
蘇明成掀簾出來,對門口剩下的人拱了拱手:“對不住了鄉親們,今兒的料備少了,賣完了,明兒請早,保證多備點!”
後麵的人雖有遺憾,卻沒人埋怨,反倒有人喊:“明兒我們天不亮就來!”
蘇長河笑了笑,轉身進廚房,把蒸鍋裡剩下的兩個白麵饅頭切了,淋上剩下的鹵汁,端過去:“今兒多謝捧場,這饅頭送各位嘗嘗,明兒來早,給你們留塊帶皮地。”
客人們更高興了,紛紛說:
“老板太會來事了!”
“就衝這,明兒咱還來!”
“我明兒帶街坊鄰居一起來!”
……
蘇家人看著蘇長河麵對食客遊刃有餘的操作,服務周到,溫和耐心,事事替食客想在前頭,哄得客人高高興興的,把食客的心牢牢拴住,輕鬆把錢賺了。
活了半輩子也沒見過這章程啊!
王翠蘭正擦著最後一個空盤,說:“二弟咋就想到給客人備茶水椅子?還有送饅頭那出,我原以為是白給,哪想到那些客人直說明兒還來!這哪是做生意?這是把人心摸透了啊!”
蘇明成早按捺不住,趴在收銀台扒拉著錢匣子。
毛票堆了一桌子,他數得手指發顫:“爸!翠蘭!你們看!”
“今兒賣了五十兩的鹵肉,十五碗米飯,饅頭六個,實收……實收二十八塊六!”
蘇老栓激動地湊過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蘇明成又數了一遍,聲音發飄:“二十八塊六毛!”
“本錢算上油錢、煤錢、麵錢,統共八塊錢,淨賺……淨賺二十塊六毛!!!”
王翠蘭手裡的抹布啪掉在地上:“二十?就這半天?”
她記得對麵福來館最火的時候,趙老四炫耀說:“一天淨賺十幾塊……”
蘇老栓掐著指頭算:“這要是從早開到晚,一天不得賺百十塊?一個月就是一千二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