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頌安沒有明說,時檀隱隱猜到了對方口中的人是誰。
如果是那個人,他並沒有把握能勸動。
燈光造就的星河依舊閃耀著。
“怎麼了。”景頌安問,“很為難嗎?”
他自言自語地按下了關閉的窗口。
最後一縷餘光消失前,時檀隻來得及看見他隱匿在黑暗之中的半張臉,唇瓣嫣紅。
“在裡麵待上一段時間好嗎?試一試我送給他的禮物。”
關閉的室內,空隙間隻有彌漫著上漲的水。
以及唯一可以維持生命的浮潛板。
時檀被關了一天一夜,關到忘記時間流逝,抓著浮潛板的手指全都破損發白,泡在水裡的身體疲軟無力,才終於被放了出來。
時檀渾身濕漉漉被拖在地上時,景頌安依舊問的還是那個問題。
他溫柔善意地請求時檀給予幫助,湛藍色如同天使的眸子裡是足以讓人心碎的地祈求。
而作為被請求的一方,時檀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除非他想被溺死。
是的,溺死。
聖埃蒙公學默許任何階級分化下的管教以及碰撞,卻不允許發生人命。
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規則。
但是那雙湛藍色的眼眸之中。
時檀隻看見了權勢的輕蔑。
來自於頂級權貴的輕蔑,似乎都給他一個眼神,都是他求來的榮譽。
人的性命似乎變得十分薄弱,宛如一戳就破的紙張。
隻要景頌安願意,他可以忽視聖埃蒙公學內的規則,以無數種手段,讓時檀合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時檀從入學開始,就遭到了無數的歧視。
跟其他特優生不一樣,其他人在遇到困難時會選擇放棄,而他不會。
他隻會咬咬牙,堅持再往上爬,試著從中找出退路。
但是在這一刻,時檀忽然發現自己同其他人也沒什麼區彆。
他同樣怕死。
但他不明白景頌安為什麼不親自去請沈清辭赴宴。
也不明白為什麼景頌安會盯上自己。
唯一知道的是除了服從以外,他彆無退路可走。
尊嚴連同著身體一起被溺死在了暗道中,時檀連爬起來的勇氣都全然消失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時檀回過神。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要儘早得到沈清辭的回複。
現在時間太早,離開實驗室的人沒幾個,大部分人都還在科研室內做實驗。
時檀一直站到腿發麻,身上的冷汗被風吹了又乾,才終於看見了傾瀉光柱之下,穿著實驗服的修長身影。
“沈清辭。”時檀的聲音很急促,似乎是擔心沈清辭走遠,“我有事要和你說。”
修長骨感的指尖拿著一份實驗報告,沈清辭腳步不停,語氣淡淡:
“下次再說。”
下次?誰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
彆人的話或許是客套,沈清辭的話肯定是永無期限。
時檀不認為自己跟沈清辭的交情,深到可以讓沈清辭想起承諾。
沈清辭不願意參加宴會的代價,對於他而言,未免也太大。
電光火石之間,時檀小聲說道。
“你會後悔的。”
實驗室外的防護門幾乎透不進任何光。
唯一的一道光影倏然刺入,落在了沈清辭的後頸處,將被漆黑發絲遮擋的地方襯得雪白無比。
他垂長的睫羽微顫,掩著一雙琉璃似的漆黑眸子,裡麵疏冷的像是蒙上了一層無法化開的霧。
他停下了。
時檀如釋重負,又似乎有某種更為難言的情緒正在發酵。
他心情複雜地走到沈清辭跟前,直視著沈清辭狹長的鳳眸:
“景頌安邀請你去參加十七號的生日宴。”